首页 -> 2006年第6期

县长请罪

作者:邓宏顺




  吴副县长接过电话,吓成了泥菩萨。凡平县长这一着棋把他逼到了绝处。妻子钱英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便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钱英也吓呆了,怪他怎么不早说。
  正在这时,吴副县长又接到了杨书记的电话。杨书记说:“老吴,你作最坏的准备吧。但不要把什么责任都往领导头上推,只要我不倒,你就是一时下去,也还有机会上来。”
  吴副县长明白杨书记是要他多担责任。便说:“杨书记,你先给我个底儿,最后,我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杨书记说:“这我就说不定了。现在不是我能作主的事啊!”
  吴副县长说:“杨书记,你虽然作不了主,但你还是可以在上级面前为我求情啊。你看着我这些日子跟在你后面受气受累的……”
  杨书记说:“这我知道。只要有机会,我会帮你说话的。”
  吴副县长放下电话,眼泪就出来了,说:“完了完了!几十年工作一下全完了!”
  钱英怕他急坏了,安慰道:“现在再急也没用,我先给你找个人来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想出个办法来。”
  钱英打了电话,叫她弟弟来一下。她弟弟在县城里开了一家很大的汽车修理厂,还在几个煤矿参股,很有钱,又姓钱,大家就都叫他钱厂长。钱厂长和红道、黑道上的人来往都密切,神通广大。吴副县长上次竞选副县长时,就是他向外面大把大把地丢票子起了作用。
  钱厂长是深夜赶来的,喝得一脸酡然。进门就问姐姐出什么大事了。钱英说:“你问你姐夫吧。他吓得没魂了。”
  吴副县长知道内弟是个不好惹的人,自己毕竟是领导干部,怕他把事情弄得更坏,本不想跟他说。但想想还是说了一句:“这次事故万一盖不住,我们在煤矿参股的事你就一个人担了,千万不要扯到我。”
  钱厂长说:“这我知道,用不着你说。本来就是以我的名义入股的嘛!还有什么为难的事你都说出来,说不定我能想出个好办法来呢。上次你竞选副县长不也弄成了嘛!”钱厂长看出姐夫是想他帮忙,又怕他乱来,不好收场,于是又说,“姐夫,你说说看,我不会乱来的,你放心。我知道官场的人个个心里都有雄兵百万。我没有绝对把握,是不会出手的。”
  吴副县长听这么说,便跟他说起了自己面临的困境。
  钱厂长一听,直说像这样的大事,应该趁早就和上面打通关节。吴副县长说,关节本来打通了,就是凡县长在中间作梗,自己要请罪,把事故内幕都捅到上面去了,把死者的名字和在煤矿参股的人名单都往上报了。吴副县长还说,听说钱厂长的名字也在那上面。
  钱厂长说:“这我不怕!只要姐夫你没有名字在上面就行!他姓凡的是个文人,我有办法跟他斗!”
  吴副县长说:“你怎么跟他斗?我们弄孩儿鱼去走关系,他在中间捣蛋;要他到沿海去挂职,他去了几天又请假回来了。他现在是条蚂蝗,你可以扯断他,可你就是扯不掉他!”
  钱厂长想了想,眼珠子一沉,黑了脸说:“姐夫,你是要把他弄残还是弄死?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办到。”
  吴副县长先是吓了一跳,呆了半天才说:“我今天可是没有给你授意什么啊。到时候你要是把人弄得要死不活,可别扯到我头上!”
  钱厂长听懂了姐夫的话,笑了一下,说:“好,姐夫,我明白你的意思。要干我就干得干干净净。”
  吴副县长说:“我有什么意思了?我什么意思也没有啊!
  钱厂长说:“好,不是你的意思,都是我的意思。”钱厂长说完,走了。
  钱厂长走出门,心里就有了方案。县委、县政府的车子都在他的修配厂修理,凡平县长坐的是2号车,他要在2号车上弄手脚,来他个车毁人亡。
  每近年底,车子都要进行年检,年检前必须进厂修理一次。当然,2号车也进钱厂长的厂里修理来了。钱厂长对2号车师傅很热情,表面上也把他的车修理得很认真,暗里却已在他的车上施了手脚,只要是下长坡,下到一定时候就必然刹车失灵。
  车子出厂后的第二天,凡平县长就下乡去了。去的是一个海拔很高的乡政府,回来时全是下坡路,有的地方还特别陡。
  车到中途,司机跟凡平县长说,车子有些不对劲。那时,天已不早了,司机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继续赶路。凡平县长又安慰司机说,昨天才修的车,照说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是,车子在下一个大坡时,刹车越来越不行了。司机全身一热,着急了,说:“凡县长,刹车好像失灵了。你要做好准备。”
  凡平县长说:“你别担心我!你全神贯注地打方向!”
  这是一位经验丰富的中年司机,沉着地说:“车速过快。在直路上,方向没问题。如果遇了急弯道就不好办了,方向不打急转不过弯来要滚下坡,打得太急也要翻车滚下坡。如果遇了车子,躲不过来就会碰车。”
  凡平县长说:“你别想那么多!用你全部精力开车,实在不行,我们认命了。”
  车子飞速直下,司机吓得满头大汗。幸好一路上没有遇到车子。
  凡平县长说:“你坚持住,下到坡底就好了。”
  司机睁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瞪着前方。他看到路的里边有一棵稻草树,突然说:“凡县长,你稳住!我要撞这棵稻草树了。”
  说着,车子往稻草树闯过去,但是,稻草树太松软,被撞掉了半边,车子戴上了一头稻草,扭上了公路,在公路上飞驰而下。
  司机更加着急了,说:“凡县长,这怎么办啊?”
  凡县长说:“稳住!有适当的地方再撞。”
  车子下到半山腰上转弯处,司机估计,这么快的车速,实在是打不过方向转不过这个弯道的。正好,转弯处有一条往上走的简易岔道儿和车子行驶的路线在一条直线上,司机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岔道儿往上开了。车子驶上岔道儿,因为惯性太大,一直把上坡的岔道儿走完,越上一堵水泥障碍物才停了下来。车一停,司机全身的筋骨都像被抽掉了,闭着眼,瘫软在驾驶座上,是一种从冥冥的死神手中挣脱出来的感觉。凡平县长抹了把汗,看了看司机,拉了拉他的手说了句粗话:“张师傅,该死卵朝天,不该死万万年啊!我们下去看看吧!”
  司机慢慢坐了起来,一看眼前,觉得不对,好像车子还悬空在什么地方。
  两人下车一看,果然车子的两个前轮已有一半悬在空中,脚下竟是云雾飘摇的万丈深渊!原来这条岔道儿就是专门为防止车子下长坡出现刹车失灵而设置的。司机越看越觉得后怕。凡平县长当然也不例外,但是,他却十分乐观地说:“张师傅,难得今天这样历险。真是让我在书法上大有收获。我以前对古人论书法中‘点如高峰坠石’理解不深,今天一看我们这车子悬在这万丈深渊上头,我以后在书法上就不愁这一点写不好了。”
  司机说:“凡县长,你别这样安慰我了。真要翻车下去,我倒是罪有应得,你就太值不得了!”
  凡平县长说:“你这话说哪儿去了?你不是一条命,我不是一条命?”
  司机说:“我是开车的,保证领导的安全,是我的责任。”
  凡平县长说:“你开车这么多年从没出过事,这就很了不起!别说是铁和胶做成的车子,就是个大活人,也还有发脾气的时候嘛!”
  司机说:“我回去要找钱厂长算账!”
  凡平县长说:“找他算什么账?”
  司机说:“我的车子才从他厂里大修出来呢!”
  凡平县长说:“这个没有必要。这是很容易解释的。修车的谁敢保证车子修过就不出问题?”
  司机说:“追究不了他的责任,我也要骂他一通娘!我们总不能白这么惊吓一场?”
  凡平县长说:“这样吧,你下山到村子里去打电话给钱厂长,一定要他亲自带人带吊车来给我们修车、吊车。他肯定要问我们这里的危险情况,等会儿我告诉你怎么说。”
  司机恍然大悟起来,说:“噢,我想起来了,钱厂长是吴副县长的内弟。凡县长,听说这些日子为桃花坪煤矿的事故上报情况你和吴副县长意见有分歧?”
  凡平县长笑了一下,说:“不许你这么胡乱猜想!犁是犁路,耙是耙路。吴副县长的事怎么能扯到钱厂长头上去?”
  

[1] [2] [3] [4] [5] [6] [7] [8] [10]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