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县长请罪

作者:邓宏顺




  司机说:“钱厂长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啊!”
  凡平县长说:“那是他的事,与我们这件事无关。”
  司机说:“现在啊,为钱为权害人的事多着哪!凡县长,你不要想得太简单。”
  凡平县长说:“没根没据的事,不许这么乱猜,你听我的就是。”
  司机不再说什么,只见凡平县长将车上的一捆宣纸拿出来,分出一少半来,铺在地上,剩下一大半,他拿着塞在车子后轮底下,塞得很紧。然后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司机这下明白了凡平县长的意思,在心里编起凡县长丢宣纸脱险的故事来。
  接到司机电话时,钱厂长正在宾馆里和朋友们喝酒。听到司机要他亲自带人带吊车去把车吊上来,钱厂长急忙问车翻成什么样子了,司机不跟他说这个,只十万火急地叫他带吊车快去救急。钱厂长问车上有谁,司机说:“凡县长的车,你说车上还有谁?”
  钱厂长说:“凡县长也在车上?”
  司机越听越明白钱厂长问话的意思了,只说:“危险哪!你快来!”
  接完电话,钱厂长独自喝了一大杯下肚,心里说:“凡平啊凡平,我看你有几条老命!”
  像这样的危急情况,钱厂长接到电话就应该马上出动,但是,他只安排第二天出吊车。意思很明白,如果凡平县长翻成重伤,还有一口气的话,挨一个晚上也就差不多了。
  这个晚上,凡平县长和司机两人背靠背坐在一棵老松树下说话。司机断定钱厂长会连夜赶来,凡平县长说,一定要到明天早上才会来。两人说到深夜,凡平县长几次劝司机睡会儿,但司机睡不着,刚一眯眼就做恶梦,一阵惊颤又醒来了。凡平县长说:“你不睡,我倒要睡会儿了。”于是,凡平县长睡了好一会儿,弄得司机听见大山里那些古怪鸟兽叫,有些害怕起来。
  果然是第二天早上太阳升得老高了,钱厂长才带着吊车来了。钱厂长赶到现场时,只见凡平县长在地上铺了纸,放上一瓶墨汁,正专心写他的书法。这让钱厂长暗吃一惊:不是说得那么危急吗?怎么会若无其事呢?怎么还在这里挥毫泼墨呢?
  凡平县长见了钱厂长十分热情,一手握笔,一手就拉了钱厂长的手说:“哎呀,真太辛苦钱厂长了。”
  钱厂长已经不能自如应对了,心里慌,言行也有些慌起来。他赶快走到车子边一瞧,心里又惊又气。车子两个前轮已经悬空,就要纵身跳下悬崖,却如遇了神灵,突然停止不前了。钱厂长在心里骂了一句车子:“狗日的,你怎么不掉下去呢?”但他嘴上说的却是另外一句:“这个车子也就停得奇怪了。再往前半步就下去了啊!”
  司机按照凡平县长交代的话说了起来:“这个我也真是无法理解。车子飞跑的时候,我对着稻草树撞去都没有撞停下来,到这儿,我以为自己要粉身碎骨了,我叫了一声娘,哪知道凡县长将座位后面的那一捆书法作品拉下来,打开车门,扔在后轮下面,车子竟然戛然而止。神哪!”
  钱厂长绕着车子转了一圈儿,见后轮下当真是压着一捆宣纸,对着车子摆了摆头,不知是折服还是无奈。他走到凡平县长一侧说,凡县长:“字也能刹车吗?”
  凡平县长说:“字岂止能刹车啊!字里什么没有啊?横如千里阵云!点如高峰坠石!撇如陆断犀象!钩如百钧弩发!竖如万岁枯藤!折如崩浪雷奔!你若不信,呆会儿你瞧瞧。”
  刚过了一会儿,山谷里的北风大了起来,凡平县长知道机会来了,便挥毫写了“空谷回音”四个大字,然后将纸高高举起,让风把纸飘向高空。那“空谷回音”先是横着飞出悬崖,然后往上飞去,如一只巨鸟,越飞越高,后来在山谷里盘旋起来。也许是山谷里的鸟群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飞禽”,全都惊得叫了起来,钱厂长竟吓得大汗淋漓,全身直哆嗦。
  凡平县长说:“我凡平别的本事没有,但这笔杆子是能呼风唤雨的!这回为桃花坪煤矿事故,我已经向上面写了请罪书,谁要跟我作对,我保证他必败无疑!”凡平县长不像是说给钱厂长听的,但钱厂长在内心里受惊了。
  钱厂长说:“谁敢和凡平县长作对啊!我看谁也不敢!”
  凡平县长说:“不敢就好!”
  于是,钱厂长亲自指挥,把车子吊到公路上修好,一同回了县城。
  
  凡平县长是代表受处分的人讲话,但是下面一下子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钱厂长回到县城就急忙往姐姐家去,不敢跟吴副县长说起这些事,只悄悄地跟他姐说了他设计的刹车失灵的阴谋。钱厂长说:“这个凡平县长惹不得!他那支笔像马良的神笔,能呼风唤雨。他写的字能在悬崖上刹车,能在天空中吓鸟。”姐姐听了,吓得直打寒战,责怪他想出这样的馊主意。钱厂长说,是想给姐夫出口气。
  姐姐说:“你说得好听!你姐夫还不是怕你出了事不好下台!”
  钱厂长说:“姐姐你要这么说,我以后就赔不起这个情了。姐夫还不是要保自己的官!”
  姐姐说:“他保官干什么?无官一身轻。早知今天,当初我就不让你到处送钱把他送上这钉子凳上坐着。”
  钱厂长叹道:“谁知道凡平会这么厉害呢!以后我再也不敢惹他了!”
  姐姐说:“有什么事,该你自己担着的还得自己担,你别吓怕了乱说话,把你姐夫扯进去!”
  钱厂长说,这个他知道。
  钱英本来这些日子就诚惶诚恐了,听弟弟这么说一顿,更加害怕了。惹不起躲得起啊!她是个医生,想来想去还是离不开自己职业,就给吴副县长想了一招,叫他住进医院去,万事别管。
  吴副县长怕陷害凡平县长的事情败露,整日整夜惶恐不安,心里只想快点儿住进医院去,但自己身壮如牛,装个什么病才能让人相信呢?妻子又给他出主意,让他说眼睛突然视物模糊。这个病好装,叫你看什么你都说看不见,谁也没办法弄清你是假装。吴副县长说这个办法好,也就依了。
  第二天,他让妻子拖进了医院,医生叫他看什么他都说两眼全是黑的,什么也看不清了,还装着难受至极,一双手胡乱地摸着,泪水不断。于是,住了院,用纱布蒙了双眼。妻子又急忙给杨书记和凡平县长打电话汇报,说得入情入理,声泪俱下,县里领导当然也就不好再安排吴副县长处理煤矿事故。
  领导们陆续来看吴副县长。越是有人来看望,吴副县长就越是哭得伤心。那是真哭,哭的时候他只想着自己哪天可能会被革职查办。
  吴副县长一住进医院,没有人在上面跑了,凡平县长趁火添柴,一方面自己出面找领导,一方面暗里支持死难者亲属到市里、省里上诉。于是,由省、市组成的联合调查组马上进了两河县。这个联合调查组阵势真是大得吓人,8辆小车,30多人的队伍,地质的、煤矿的、水利的、安全的、法律的、公安的、保险的、劳动用工的,各方面的专家都有。特别可怕的是不像前几次来的调查组由县里安排生活和工作,这次他们不让县里知道就住进了武装部招待所。他们不吃县里的宴请,调查情况时也不要县里人作陪。
  面对大兵压境,杨书记知道挡不得路。现在,他自己的利害得失已经顾不得了,只是担心把前面的事情扯出来,影响到上面的领导,那就更没有退路了。此时,只有保住上面才有可能保住自己!
  这个时候,他想起自己刚来两河县时有人给他写过一封信,反映凡平县长有受贿现象。当时正是选举过后不久,他给凡平担了担子,把这封信压了下来。现在他想把这封信找出来看看。
  文档柜里的文件很多,杨书记找了半天才把那封发黄的老信找出来。他看了看,觉得这里面还是有文章可做,还是可以捏到凡平县长痛处的。于是,他给检察院的领导打了电话,叫检察长去商量一下工作。
  一会儿,检察长到了杨书记办公室。杨书记将那封老信递给检察长看。检察长一看信就笑了,告诉杨书记,没有这回事,检察院曾经也收到过这样一封信,后来认真查过,完全是报私怨。这个写信的人通过不正当手段到国土局批了块地建房子,这块地是违背城市建设规划的,凡县长知道了要拆这个房子,他就告凡县长有受贿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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