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北京人”失踪之谜
作者:李鸣生
“北京人”化石在北平安全无望,极有被窃取之可能。倘有险失,乃为世界人类之一大损失,其价值和影响无可估量。为救国之珍宝于危难,请速作迁移去向之决定。
蒋介石接到电文后,由于一个拳头要抗击小日本,另一个拳头还要对付共产党,再加之各种事务缠身,外交活动不断,即使很想顾及此事,也根本无暇顾及。
一眨眼,两个月过去了。
直到翁文灏第二次催促此事,蒋介石才召集政府有关人员开会。会上经过一番慎重考虑,最后终于作出决定:同意将“北京人”化石运往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避避风险,待战争结束后再归还中国。
翁文灏获悉这一消息后,立即给裴文中写信,对“北京人”化石转移之事作了如下安排:先找美国驻北平公使馆对“北京人”转移之事,作个周密的计划安排,请他们委托有关部门将“北京人”化石标本运到美国,然后再交给国民政府驻美“大使”胡适先生,再行妥为保管。
遗憾的是,翁文灏写给裴文中的这封至关重要的信,来得太迟了。裴文中说,他收到由美国驻北平公使馆转给他的这封信时,离太平洋战争全面爆发,只差一个月。
裴文中接到翁文灏来信的当天,便匆匆赶往美国驻华公使馆,打算交涉关于“北京人”化石转运的种种具体事宜。而此时的美国驻华公使馆,已是一片慌乱,各种各样的材料文件,撒落一地;乱七八糟的箱子柜子,堆了满满一走廊;公使馆内大大小小的官员们的脸上,好像都清楚地在表达着一个意思:战争就要爆发,赶快离开中国这个是非之地吧!
在慌乱的人群中,裴文中好不容易找到了美国驻华公使馆负责人。他把“北京人”化石转运美国之事说了一遍,对方给他的答复却是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裴文中一听就急了。
对方语气十分坚定:“我们在未得到美国驻重庆大使馆詹森大使的训令前,无权‘航渡’‘北京猿人’化石标本。”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裴文中急忙问道。
“必须先请示重庆方面的詹森大使,如果他下令,我们照办就是了。”对方说。
裴文中当即请美国公使馆负责人给重庆的詹森大使发去一封急电。
大约三个星期后,詹森大使才向北平复电,同意将“北京人”化石标本装箱运往美国。中国行政院秘书长蒋延黻还同美国大使詹森签署了一份相关的协议书。
奇怪的是,此后有关“北京人”的一系列事情,裴文中再也没有机会插手,而改由协和医学院院长胡顿和总务长博文与美国公使馆交涉、安排。
于是,“北京人”的历史,从这时开始,似乎变得更为隐秘、更加复杂起来;而日美之间的矛盾,也发展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世界各地,狼烟四起。中国北平,一片混乱。“北京人”化石,到了非转移不可的时候了。
为了确保中国的“北京人”头盖骨能安全地转移到美国,美国方面从公使官员到协和医学院领导以及相关工作人员,纷纷行动起来。甚至美国公使馆还为“北京人”头盖骨的转移问题,专门制定了一个严密的转运计划。该计划明确规定,美国海军陆战队从北平撤退时,先负责将“北京人”头盖骨用专列护送至秦皇岛,再将“北京人”头盖骨装在从上海驶来的“哈里逊总统”号轮船上,然后安全护送到纽约,存放在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里。
然而就在这时,即1941年12月7日,大洋彼岸的美国突然遭到日本偷袭!“北京人”头盖骨的命运,因此发生了永远不可逆转的大改变!
珍珠港遭袭!一夜之间,“北京人”化石不翼而飞,去向不明。
1941年12月7日凌晨1时16分,随着太平洋瓦胡岛海底“咔嚓”一声响动,五艘日本特种潜水舰如野马脱缰一般,向着驻守在夏威夷珍珠港的美国太平洋舰队疯狂扑去。
与此同时,在中国北平,一列载有“北京人”化石的专列在美国海军陆战队的护送下,在极其神秘的气氛和冬日寒冷的霜雾中,缓缓离开北平站台,沿着“京山铁路”,按预定时间,向着位于渤海边的秦皇岛驶去。按计划,从上海方向驶来的“哈里逊总统”号轮船将于12月8日驶达秦皇岛,接走在华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和装在两个箱子里的“北京人”!
然而,就在这时,日本人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偷袭了美国珍珠港!12月8日,日军迅速占领了美国在北京、天津以及秦皇岛等地的所有机构,并在秦皇岛截获了载有“北京人”化石和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专用列车。而美国总统轮船公司的“哈里逊总统”号从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启航以后,一直被一艘日本军舰紧追不舍,最后在上海附近扬子江口触礁。同时,还有一种说法,“哈里逊总统”号被日本炮火击中,搁浅在了上海以东长江口附近,未能驶向秦皇岛港。所以,“北京人”化石未被装上“哈里逊总统”号——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去向不明。
日军占据北平后,对美国驻北平使馆以及燕京、育英、慕贞等大中小学校,全部进行了封锁,北平协和医学院自然也在劫难逃。
接管协和医学院的日方负责人,是日军大尉军官松桥。
松桥曾留学德国洪堡大学,获医学博士学位,他的老师便是大科学家魏敦瑞的学生。此前,松桥曾多次作为日本学者,来北平协和医学院参观过“北京人”。由于他是学医出身,又对考古和人类学有研究,所以日方特地派他来接管协和医学院,同时负责搞到“北京人”化石。
松桥带领的日本占领军在协和医学院的行动,比在美国海军陆战队兵营干脆、利索得多。不到半个小时,他们便占领了协和医学院的每个要点,并将住在医学院内的美国人全部捕获,院长胡顿、总务长博文以及一名美国大夫和正在医学院养病的美国著名人士司徒雷登,也统统被拘押在了胡顿的住宅里。
有趣的是,日军占领协和医学院后,不仅协和医学院的图书馆未遭毁坏,其他不少珍贵的资料和标本,也有幸得以保存。
遗憾的是,正因为此,松桥后来被日本宪兵队抓了起来,和美国人关在了一起。其罪状有二:一是接管协和医学院后对“北京人”追查不力;二是对协和医学院的中国人太仁慈。
与松桥同时进驻协和医学院的,还有东京帝国大学(即现在的东京大学)教授长谷部言人,以及东京帝国大学地质系助教高井冬二。长谷部言人过去对“北京人”就垂涎三尺,始终未能如愿,故日本文部省对他在中国的表现极为不满,认为他是日本帝国派往远东最无能的一个人!但是,就在他为“北京人”绞尽脑汁而一筹莫展时,他得到了日军将要封锁协和医学院的消息,这对正处窘境中的他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因此,长谷部言人一到协和医学院,便带着两名手持大枪的日本宪兵,直奔掌握着存放“北京人”保险柜密码的息式白小姐的房间。
息式白曾是魏敦瑞忠实的秘书,魏氏去美国后,她一个人留在了协和医学院,继续从事有关“北京人”化石的保管工作。这个夜晚的她在黑暗中尚未完全弄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被日本宪兵从床上“请”出来,并挟持着来到娄公楼地下室保险柜前。
然而,当长谷部言人兴冲冲地将保险柜中的一切查找完毕后,这才发现,他朝思暮想的“北京人”化石已经不翼而飞!
息式白被两个日本宪兵带到了位于北京西城区一座别墅里。日本人对她先是审问,后是威逼利诱,但息式白什么也不说。到了后来,在灵与肉的苦苦折磨中,她还是不得不作了交代:“北京人”化石已根据协和医学院总务长博文的指示,于12月5日装箱转移。这天上午,美国海军陆战队派了一辆卡车来协和医学院将“北京人”化石拉走了,听说是要搭乘由上海驶来的“哈里逊总统”号轮船运往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由于这属重要机密,“北京人”化石拉走后,是存放在美国大使馆里,还是已被运走,她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