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北京人”失踪之谜

作者:李鸣生




  “北京人”的失踪,一如当年她的被发现,同样震惊了世界。我们找回了祖先,又丢失了祖先,这是人类注定的宿命,还是人类难逃的劫难?
  
  藏匿了50万年的人类祖先,终于向她的子孙露出了神圣的尊容!
  
  距北京50公里处的西南郊方向有一座山,叫西山。在西山的东南山脚下有一个镇,叫周口店。周口店在70年前除了当地附近的村民外,几乎无人知晓。然而,在1929年那个大雪纷飞的下午,当一颗沾满了石灰和泥土的“北京人”头盖骨从这里被发掘出来后,周口店的名字传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与此同时,一个名叫裴文中的年轻考古工作者,也一夜成名。
  1929年12月2日下午4时,落日已经染红西山,发掘场地上,除了北风的呼号,便是荒草的哀鸣。虽然人人都感到寒意彻骨,但为了心中那份不灭的希望,大伙儿在连脚都站不稳的情况下,仍坚持用最原始的运土办法,用绳子把一筐一筐的土从洞中拉上来,然后再一筐一筐地抬到洞外。
  由于天气太冷,已经冻得浑身发抖的裴文中准备下令收工。就在这时,远古祖先的大门仿佛“吱”的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他们很意外地在空隙的底部凿穿了一个神秘的洞穴。这个洞穴,会不会是猿人行走的通道呢?敏感的裴文中喜出望外。他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一边找来一截绳子拴在腰上,再点燃蜡烛,攥着手电筒,对周围的人说:“你们将绳子的这一头拽住,我先下去看看!”
  裴文中拽绳而下,进入洞中,然后瞪大眼睛仔细察看。这一看,他被惊呆了:一片片的白骨——远古动物的化石安详地躺在洞底的尘土之中,只要用手一扒,一块块化石便清晰地显露出来,像是上帝有意保存下来的一座化石宝库!
  裴文中爬出洞口,把洞内的情况向工友们作了简单介绍,然后又和几位工友一起下到洞底。由于洞穴空间太小,他们只好每人点燃一支蜡烛,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尽管四支蜡烛都在燃烧,但洞内却越发昏暗,惨淡的光亮使他们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由于裴文中的一只手上拿着蜡烛,挖掘时就只能靠另一只手。含大量化石的堆积物被一铲一铲地挖出,又一筐一筐拉到洞口……
  此刻,山野寒风呼号,雪花在风的裹挟中放肆地飘飞。天,渐渐黑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天气寒冷,或者是由于到了收工的时候,周围显得异常寂静。洞穴深处,越发黑暗,几个人不说一句话,全都屏住呼吸,沉寂中只有锤镐、探铲发出的冰凉的碰撞声。
  突然,有人大叫一声:“这是什么?”
  裴文中和另两个人同时哆嗦了一下,急忙放下手中的工具,围拢过去。裴文中仔细一看,也惊得叫了起来!原来,眼前这个黑黑的、圆圆的东西,竟是一块完整的猿人头盖骨!
  藏匿了50万年的人类祖先,终于向她的子孙露出了神圣的尊容!
  然而,用什么东西将头盖骨带出洞去呢?裴文中一时犯难了。是的,都是因为这个发现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了,即便最伟大、最有远见的科学家,也断然想不到这照耀千古的发现就在今天,就在眼前!
  最后,裴文中想到了自己身上的棉袄。他三两下脱下棉袄,将头盖骨轻轻包藏起来,而后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弓腰走出洞穴。
  夜色中的裴文中摸索着回到当年考古学家师丹斯基和步林等人住过的乡村寺庙——也就是他现在的指挥部兼宿舍后,匆匆吃了几口饭,便将自己关在屋里,奋笔疾书,向北平的农商部地质调查所翁文灏所长报告这一
  惊人的发现。
  翌日一早,裴文中派专人把信送往北京。送信的人前脚刚走,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接着又跨进了邮电所的大门,急匆匆地给地质调查所新生代研究室主任步达生拍了一封电报:顷得一头骨,极完整,颇似人。
  步达生看了裴文中的电报后,惊得呆若木鸡。
  很快,中国北京周口店发现“北京人”头盖骨化石的消息传遍全球,全世界的人类学界、考古界都被震动了。裴文中的这一创世纪的伟大发现,如同东方横空扯响的一道闪电,顿时照亮了人类文明史上一团漆黑的夜空,并使世界为之震惊,为之动容!
  
  战争无可幸免地发生了,“北京人”面临巨大的危机!
  
  如果日本不在1937年发动侵华战争,有关“北京人”的故事,肯定是另一种演绎,另一种结局。但是,战争还是无可幸免地发生了……
  1941年3月初的一个早上,北平协和医学院内树草凄凄,寒风瑟瑟,就连一地熙熙攘攘的落叶,也被风刮得缩成一团;不远处,日本人的警车在“呜呜”地叫着,而美国的星条旗却依然高高挂在医院的门洞前,如同最后一张完整的面皮,在寒风中无力地飘动着。虽然这时的北平已是风声鹤唳,四面楚歌,但相对而言,协和医学院算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一夜未眠的魏敦瑞顶着寒风,匆匆迈进了协和医学院的大门。这位德国著名的古人类学家和解剖学家,自1935年应聘来华,替任步达生担任地质调查所新生代研究室名誉主任,并致力于“北京人”化石研究以来,几乎每天早上总是第一个走进自己办公室。如果说当年的步达生在周口店人类化石的研究中,充分显示了他卓越的智慧和超人的洞察力,那么魏敦瑞在对“北京人”化石的发掘与研究中,则最大限度地体现了一个犹太人在科学上的执著精神与精湛技艺。尤其是他在华期间发表的关于“北京人”的科学研究论文,其严谨的结构、流畅的文笔、准确的叙述,充分显示了作为一个德国科学家的优秀特质。这些著述不仅是人类学的杰作,也是一切科学论著的典范。
  今天,魏敦瑞破例没有先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来到了裴文中的办公室。
  自日美关系开始紧张以来,魏敦瑞对“北京人”化石的安全问题,就一直忧虑不安。虽说现在日本人还未占领协和医学院,但这只是迟早的事情,一旦有一天占领了,“北京人”化石肯定凶多吉少。
  而裴文中的内心却是左右为难,矛盾重重,他的真实想法是:“北京人”化石宁可让美国人拿走,也不能落到日本人的手上!早在年初,地质调查所所长翁文灏和协和医学院院长胡顿曾就“北京人”化石的安全问题,拟出了三个方案:1,在北京找个秘密之地,把“北京人”化石藏起来,这样可以避免用船外运时可能遇到的危险;2,把“北京人”化石转移到国民党政府所在地重庆;3,把“北京人”化石全部运往美国,委托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保存,战后再送还中国。这三个初步方案尽管商定出来了,但“北京人”化石还是迟迟没有转移,也不敢轻易转移。原因是这三个看似可行而又相互矛盾的方案均存在着明显的不足,真要执行起来,会有很大的困难和风险。
  若按第一个方案做,首先遇到的问题是,隐藏“北京人”化石的秘密场所选在什么地方为好?其次,即使“北京人”被秘密藏起来了,但她终归是在沦陷区,一旦日美战争爆发,狡诈的日本人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探寻“北京人”下落,无论再怎么隐秘,恐怕也难逃日本人的魔掌;第二个方案从理论上说多少有些道理,因为只要能把“北京人”化石运往重庆,日后的安全基本就有了保证。但问题是,在如此战火纷飞、烽烟四起的恶劣环境下,若想对“北京人”化石进行一次辗转数千里的大转移,风险极大,并非易事!稍有不慎,便有落入日伪或匪痞手中的可能;相比之下,第三个方案尚具可行性。因为只要将“北京人”化石用车辆运往秦皇岛码头,再将她装在美国来华的邮船或货轮上,就能平安抵达美国。但问题是,“北京人”化石毕竟是中国的国宝,把中国的国宝“偷偷”运到美国去,岂不成了“大汉奸”、“卖国贼”?有关部门和有关人士能同意这一方案吗?全体国民能理解这番苦心吗?更何况,这个方案又明显地违背了中美之间早就签订过的条约,即“周口店发掘所得的一切东西,完全是中国的财产,不得运出中国。”怎么办?三个方案,各有利弊,各有长短,哪一个似乎都可以执行,但哪一个执行起来都有阻力,都有难点,都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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