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10期
夺 爱
作者：王清云
夺命
赵老汉家住在赵家庄西头，屋后青山绿水环绕，山花烂漫，蝴蝶飞来飞去，清澈的山间小溪顺宅边而过，是妇女洗衣，儿童嬉戏的好地方。一家五口，祖孙三代居住在这里，虽不富裕但也其乐融融。
３月２５日是赵老汉孙子赵宝宝的５岁生日。小孩子过生日在别人家也许不算什么，可在赵家就不同了，赵老汉三代一脉单传，一个儿子取名老二，虽叫老二，其实只有一个姐姐。老二１８岁结婚后生下小宝，一家人欢天喜地。赵老汉日想夜盼着老二再生一男半女，谁知一晃五年，仍然是赵宝一根独苗，这使得赵家一家把小宝视为掌上明珠，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吓着。小宝也长得十分喜人，胖嘟嘟的小脸，聪明可爱。一家人每年都要给小宝过生日。
２５号一大早，宝宝早早醒来，一睁眼就喊：“爸爸妈妈，生日快乐。”赵老二夫妻高兴地给孩子纠正到：“是宝宝生日快乐。”“那爸爸妈妈就不快乐了？”“快乐，快乐！”夫妻俩异口同声道。宝宝穿着一身新衣服，飞也似的跑了出来喊着：“爷爷快乐，奶奶快乐。”“宝宝快乐！”赵老汉夫妇高兴地回应道。
“宝宝，你看你奶奶给你煮的鸡蛋，洗洗脸吃了吧，吃了可以免灾免难，能很快长高。”赵老汉指着桌上的鸡蛋说。
“爷爷、奶奶也吃，吃了也能免灾免难，也能长高。”
“好孩子，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吃了都给你免灾免难。”赵老二接过话说。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围桌而坐，赵老汉拿出一个富贵锁，一边给宝宝戴上，一边说：“爷爷愿宝宝一生富贵，光大赵家。”
“谢谢爷爷，奶奶，我给你数数，１、２、３、４、５、６、……”宝宝很认真地给奶奶背到了１００。
“爸爸，我也给你数数，１００、９９、９８、９７、……”谁也没有想到一个５岁的孩子竟从１００倒数了回来，虽然错了几次，但一家人还是给宝宝鼓了掌。
就这样，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饭。
“爷爷，我去玩了。”刚放下碗，宝宝就急不可耐地要到街上找小伙伴去玩。
“去吧！”赵老汉趁着酒劲，满脸通红地向孙子发了通行证。
到了下午，赵老汉醒过酒后到外面转了一圈，他看到原本晴朗的天，不知什么时候阴了下来，他想找小宝回家，但没有见着，心里有点不痛快，回家就催老伴，“去把小宝找回来。”“宝宝，宝宝！”老伴出了院门就大声叫了起来，她满村里喊了一遍，也没见到小宝，不免有些慌神，回到家里，叫上老头子，儿子，儿媳都出来找小宝，他们挨家挨户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小宝，这时全家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孩子去哪儿了﹖他们又叫上了左邻右舍，把村里的家家户户，村外的沟沟坎坎，河中井沿，树丛都找遍了，满山遍野都是“宝宝，宝宝”的叫声，但始终没见到小宝的人影，没有听到宝宝的回应。
眼看着阴云愈来愈浓，赵老汉已经语无伦次，他不停地说：“都怨我，都怨我，咋会找不着呢﹖这咋会就找不着了呢﹖”
宝宝的奶奶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宝宝呀你在哪里？奶奶想见你，没有你奶奶咋活呀？……”
赵老二像疯了一样扒开每一丛草，掀开每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
“宝宝，宝宝快回家呀！”宝宝的妈妈迎着凄厉的冷风大声地呼喊着。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这时一个邻居小女孩告诉她爸爸，小宝被一个叔叔领走了。当邻居把这一消息告诉赵老汉后，赵老汉一家疯了一般沿山路狂奔而去。
“刷”一道闪电过后，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大雨中赵老汉一下子摔倒在地上，“爸爸，爸爸！”赵老二和村里的青年人赶快上前扶他，却只见他双眼瞪得大大的，呼吸已停止了。
宝宝的奶奶也已经累得躺倒在路边，呜咽地叫着：“宝宝呀，宝宝……”
宝宝的妈妈仍在奔跑，她的衣服已经被挂烂，鞋也跑掉了，仍在雨地里一边跑一边哭喊着，“宝宝，我的宝宝，还我的宝宝。”
村里上年纪的人看到这种情况，果断地吩咐青年人抬上赵老汉夫妇，拖上赵老二夫妻回村，路上宝宝的妈妈不停地挣扎着继续呼喊着：“还我的儿子，还我的儿子，你们谁领走了我的儿子……”
赵家院子里，赵老汉的遗体放在堂屋正中，他老伴被邻居们换过衣服后安放在床上，赵老二就一身泥水地躺在父亲的遗体旁，而宝宝的妈妈却爬在院子的泥水当中，怎么也弄不到屋里。
“不好了，赵大婶上吊了！”天亮时分，一个帮忙的邻居到里屋去看宝宝的奶奶，发现这个善良的老妇人，因不堪精神压力已上吊自尽。
赵老二听到喊声，大叫一声：“苍天呀，你亏良心呀！”
他扑到里屋看到母亲的遗体，一下子就晕倒在地上。
“哈哈，宝宝死了！”宝宝的妈妈一下子精神崩溃，完全神经了。
在接下来的三天中，赵老二混混沌沌地被乡亲们搀扶着和疯妻一道把父母安葬了。
第四天，赵老二已经回过神来，他看到一个美丽幸福的家顷刻间已不复存在。他拉着妻子来到父母坟前，烧了一些纸钱后就跪在父母坟前，流着泪久久不肯起来。
“爸爸，妈妈，我一定把小宝给您们找回来。”良久赵老二才把心思说了出来。
“小宝已经死了！”突然疯妻说了一句。
“胡说，小宝不会死的。”
“小宝死了！”疯妻又说了一句。
“啪”，赵老二抽了妻子一巴掌。
“死了，死了！都死了！”疯妻仍然重复着这句话。
赵老二看着嘴角流血的妻子，猛然搂着妻子失声痛哭起来。
过了许久，哭干了眼泪的赵老二，给父母的坟头磕了三个响头，拉着妻子踏上了艰难的寻子路。
苦难旅途
在荒郊野外的一座破庙里，一堆柴火正在燃烧着，屋里时明时暗，显得阴森可怕。一个年轻人坐在几块砖头上，凶神恶煞般地看着面前跪着的孩子，压着声音吼叫：“妈的，叫爸爸。”
“叔叔，我害怕，我要回家！”孩子无力地嘟哝着。
“回家，这里离你家１００多里，你爷爷、奶奶、妈妈都死了，就剩下我——你爸爸了，快叫爸爸。”
“你是叔叔，不是爸爸。”
“他妈的，三天了，你一句话都学不会，看老子不打死你。”青年人一把拉过孩子，扒下裤子，在孩子已经青一块紫一块的屁股上打了起来。
“奶奶，救救我呀，奶奶快来救我，叔叔你放我回家吧！”孩子哽咽地喊叫着。
“小王八蛋，让你叫唤！”青年人又扬起了用过多次的一根树枝，孩子身上顿时又多了几条血痕。
“奶奶、爸爸救我，救我呀……”
“老子杀了你！”青年人恼羞成怒，从腰里抽出了一把刀。
孩子吓得一惊，停止了哭喊声，怔在了那里。青年人看这招儿有效，立即又叫到：“再哭老子把小鸡鸡给你割掉，说，听话不听？”孩子真的被吓住了，忍着钻心的痛轻声说到：“叔叔，我不敢了。”
“快叫爸爸。”
“爸爸。”
“再叫。”
“爸爸。”
“说爷爷、奶奶、妈妈都死了，就剩下我和爸爸，爸爸有病，请好心的叔叔，阿姨给点钱吧。”
“爷爷、奶奶、妈妈都死了，就剩下我和爸爸，爸爸有病，叔叔，阿姨给点钱吧。”孩子说完就晕倒在地上。
青年人赶紧把孩子抱起来，身上的伤使孩子抽搐了一下，并轻声叫了一声“奶奶”。
原来青年人是一个人贩子，名叫小六子，从小被人贩子“黑心猴”拐走，没有出手，被收为养子。小六子跟着“黑心猴”学了一套下三烂的勾当，专干拐骗妇女、儿童的亏心事。３月２５日他经过赵家庄，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村边玩耍，就上前答话：“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宝宝。”“你的长命锁多好看呀!”
“我爷爷给我的，你是谁﹖”
“我是叔叔，你就叫我六叔吧，我也有一个，比你的还好，咱们比比吧。”
“中，六叔把你的拿来。”宝宝说。
“在那边，咱不能叫别人看到，”小六子指了指不远的地方，“走，那边拿。”
“我也去。”小女孩插了一句嘴。
“去，去，不叫你看。”小女孩噘着嘴走了。小六子看看四周没人，迅速从身上掏出一条药巾在孩子嘴上一捂，孩子顿时晕了过去，丧心病狂的人贩子拿出一个破麻袋，把孩子装进去背着走了。
路上有时孩子也动一下，也有人问，老乡，你背的啥﹖小六子就回答说，买了一个小猪回家养。就这样，一天多的工夫他把小宝背出了１００多里。
小六子见小宝晕了过去，赶快把小宝抱起来喂了几口水，把他放在一边的草铺上，又把破麻袋给他盖上，才满意地躺下睡觉。
半夜里他听到小宝“奶奶，奶奶”地叫，他赶快起来一摸，小宝身上开始发烧了，嘴里不停地叫着“奶奶，奶奶”。
小六子慌了神，他不敢把孩子带去看病，但不看孩子会好吗！思来想去，决定天明不管好坏卖了算了。
天不明，小六子就抱着昏睡的小宝上路了。吃早饭的时候，小六子来到了刘家庄。这刘家庄紧临大路，来往客人比较多，路边有一家小饭馆是刘老汉所开。这刘老汉憨厚老实，心地善良，做出的饭菜干净可口、经济实惠，虽远在乡村也顾客盈门，生意不错。但只有一点不遂人意，和老伴生活了四十多年没有一男半女。１０年前花钱买了一个女儿，取名花花，今年已１０岁了。老两口看着花花慢慢长大，聪明漂亮，心里十分喜欢，但因没有儿子，也时常心有不甘。今天，老两口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准备饭菜，花花也忙前忙后，洗菜烧火，帮助爹妈干活。这时，小六子抱着小宝进来了，花花赶忙上前招呼。
“叔叔，吃点什么﹖”
“来一碗稀饭，两个馍，一盘咸菜。”
待饭菜上桌，小六子摇醒小宝，想喂小宝一点饭，谁知小宝半醒半睡，“奶奶，奶奶”地叫个不停。旁边的花花感到好奇，看了一会儿忙到里头跟爹爹说外边客人的小孩子好像有病，不吃饭。刘老汉一听急忙出来问小六子：“兄弟，这孩子怎么了，咋不吃饭呢﹖”
小六子一听，假装悲伤地说：“我父母因病双亡，妻子最近又不幸去世，留下我和孩子，我又有肝硬化，急需去看病，你看孩子又病了，我身无分文，看来我们爷儿俩命不长了。”
“那怎么行﹖”刘老汉一听急了，“孩子这么小，再难也不能不治病呀!”
“大叔”，小六子双腿跪下哀求道：“你救救我们爷儿俩吧，我一生也忘不了你。”他已经看到刘老汉家小孩不多。
“我怎么救你，你快起来，慢慢说。”刘老汉赶忙把小六子扶了起来。
“我把孩子给你，你给他治治病，救他一命。”
“那怎么行？这是你的孩子。”
“行，大叔，你给我点钱让我也去看病，兴许我们两个都能活命。”
这时刘老汉的老伴和花花也都来到了跟前，未等妈妈说话，花花就先说：“爹，咱们把这小孩留下吧，你看他多可怜。”
刘老汉看了看老伴，老伴点了点头。
“老弟我这小本生意也没有太多的钱，家里就３０００块钱，给你先看病。”刘老汉对小六子说。
“大叔，你看我这病没有三两万看不好，孩子给你我就不要了，也不再来打扰你，你想想办法给我５０００元，只当可怜可怜我。”
“兄弟你先吃饭，我出去借借。”
一袋烟工夫，刘老汉拿着钱回来了，他如数给了小六子５０００元，小六子把孩子给了花花妈，装出恋恋不舍的样子，走出了饭店，待人看不见他的时候，他撒腿就跑了起来，转眼不见了踪影。
千年一爱
刘家三口关了店门，去医院给小宝看病，待医生看到小宝一身的伤时，医生恼怒地说：“你们这样打孩子，是想要他的命吗﹖”
“不，这不是我们打的，这是别人的孩子，我们看他可怜就抱他来医院了。”刘家一家人看着小宝的伤，都流下了泪，花花竟失声痛哭起来。
“不要紧这只是些外伤，孩子主要是受了惊吓，再加上又累又饿，打个针睡一觉，调养一下，很快就会好的。”医生安慰道。
整整一天一夜，花花静静地守在小宝床前，默默地流着眼泪，她一会儿给小宝打蝇子，一会用冷水给小宝擦脸，爸爸妈妈喊她吃饭，她说不饿，虽然妈妈一再叫她回家，但她却舍不得离开一会儿，直到第二天早上，小宝的烧完全退了，也不喊“奶奶”了，花花才趴在床边睡了一会儿。
花花在小宝猛地一动下惊醒了，只见小宝慢慢睁开眼，看见床边的三个人，可怜巴巴地说：“爷爷，奶奶，妈妈都死了，爸爸有病，给点钱给爸爸治病。”
“你叫啥名字﹖”花花轻轻地给小宝擦去了眼边的泪，轻声问道。
“不知道。”小宝想起那个坏人不让说叫啥，是哪儿的。
“你饿了吧，吃点饭吧﹖”花花又轻轻地问。
“不，不饿。”
“来，姐姐喂你一点。”花花轻轻托起宝宝的头，把小勺里的饭送到他嘴边。
调理了三天，小宝基本好了，他不说叫什么，刘家也不再问，刘老汉又给小宝起名根根，大名刘根，意思是给刘家留住根。
三天来小宝是在花花的精心照顾下度过的，这惊弓小鸟好像有了依靠，白天一步不离地跟着姐姐，晚上只有姐姐抱着才肯睡觉，睡觉时两只小手还摸着姐姐的脸。刘老汉两口年纪大了白天劳累一天，晚上也乐得叫花花照顾刘根。
从此，刘老汉百无心事，全心料理生意，生意越来越好。一家四口欢欢喜喜过日子。刘老汉两口对小刘根像亲生孩子一样，要吃要穿无一不应。花花对刘根则更加疼爱，白天领着他玩、学写字，晚上侍候小刘根拉屎拉尿。小刘根一天见不到姐姐就要哭闹。一次花花有事晚上没回来，小刘根哭闹了一晚未睡，待第二天花花回来，他趴在姐姐怀里睡了一上午。花花只要出门省吃俭用也要给弟弟带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回来，逗弟弟高兴。就这样，小刘根在融融爱意中幸福地生活着。把原来的事情慢慢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