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3期

超级大暗杀

作者:文 海




  进了“休息区”,领了寄存牌,岳安和对着壁镜照了照自己那张黝黑而朴实的脸,感到好笑。他曾在这里遇到过自己的上司,但大家都是“嫖客”,只当作不认识。“休息区”里穿梭着许多“陪客女郎”,一双双好色的贪婪目光,追随着那些颤抖的乳房和白嫩健美的大腿。岳安和一眼就相中了其中的一个。
  女郎见到岳安和示意的手势,立刻抛了个飞吻,朝女伴眨眨眼,故意抖动着鼓胀的胸脯走来了。在“休息区”服务台验过小牌,服务小姐将他带到8102号娱乐室后转身离去。
  岳安和与女郎脱得一丝不挂……
  正在这时,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来。
  “他妈的!”岳安和翻身下床,抓起话筒吼道:“你是哪一个?”
  “安和弟,”话筒里传来郑松焘的声音,“总算找到你了……”
  “老兄找的真是时候,”岳安和心火乍起,又发作不得,眼睛瞟着床上女郎,嘴里没好气,“能不能过一会儿打来?拜托了……”
  郑松焘却毫不理会他此刻的心情:“不,我要你马上过来。”“什么事?”“当然不是玩女人的事。”
  “喂,喂!有没有搞错?我连晚餐都……”
  “算啦,老弟,马上把钱付给那姑娘。”
  “可我还没……”“以后我用美金补上你。”
  郑松焘的语气不容置疑,岳安和垂头丧气。全身光溜溜的女郎在床上嗲声嗲气地问:“哪一个这样讨厌?”
   岳安和不语,默默去掏钱。
  女郎不解地瞪大眼睛望着他。
  这一次,郑松焘仍要求谈“蒋总统”,这回谈的是关于蒋氏的外出情况:此公一般在什么情况下外出?通常去什么地方?外出时乘坐什么牌子的座车?防弹性能如何以及配备多少警卫?还有沿途布岗戒严等等情况,越详细越好。
  好事未成,此刻岳安和人虽已到了郑松焘这里,但根根神经却仍在女郎那儿。他不明白郑松焘何以如此急迫地了解这一切,可是仍未产生戒心,只以为老朋友真的写文章用,以解日本方面的燃眉之急。
  良久,在朗姆酒和高级香烟的作用下,尤其是郑松焘一再歉意地表示:“文章见了报,赚了钱,我一定让老弟用美金支付那些姑娘,让你玩个够……”这样一来,岳安和倒觉得自己愧对朋友,强打精神,一五一十地介绍起来。
  郑松焘笔走龙蛇,一脸兴奋。
  对于岳安和的“知无不言”,郑松焘间或也感到一丝愧疚和忏悔,他欺骗了朋友!但当他一想到那花花绿绿的巨额美金,便顾不了许多了———他只想事成之后,付一半的酬金给岳安和作为悔罪之资,让这位喜欢漂亮女人的风流汉尽情去潇洒……
  过后,郑松焘对岳安和解释说:“我准备抓紧时间到台中、台南去转转,其他政要人物的情况,待我回来再谈,好吗?”岳安和当然同意。
  事实上,郑松焘对蒋介石的有关情况已烂熟于心。加上过去当警察时了解的一些情况,他感到要完成廖文毅的“刺蒋”行动已有很大把握。进而,作为一名合格的杀手,在了解了暗杀目标的有关情况的同时,还必须缜密地设计好行刺后的退路,方能万无一失。郑松焘盘算自己得手后,肯定难以用合法的方式逃离台湾,只能以偷渡出逃。下一步,他决定至关重要的是先去安排好偷渡事宜。
  郑松焘来到嘉义市。
  嘉义距台中130公里,距台南70公里,是紧邻台湾海峡的一个重要门户。十多年前,郑松焘在台北市警察局当刑警时,由于武术门派和业务的关系,曾与一些黑社会头目有过多次接触,对黑社会组织的“切口”十分精通。
  郑松焘找到的人叫“麻皮黑三”。
  这个人很仗义,凭着昔日的一点交情,没收郑松焘一分钱,就将他引见给堂主阿昆。
  抱抱拳,阿昆盯视着郑松焘问:“想死吗?”
   “不!”郑松焘沉声答,“想活。”
  “那好,偷渡时沉着点,别出一丝差错。”
  “明白。”
  “不过有一宗,”阿昆半睁半闭的眼睛盯着面前这个绝非善良之辈的陌路人,牙疼似的抽着气,“这个不能少。”他用两根粗糙的手指做了个点钞票的动作。
  “懂规矩。”郑松焘点点头。
  一叠美钞从怀里摸出来放在阿昆面前。
  阿昆登时双目放光,舔了舔嘴唇。
  当晚,郑松焘返回台北。
  恰在这时,郑松焘在当天的《中央日报》上发现了一则惊人消息:为宣传世界上最好的主义———“三民主义”,“中华民国”最伟大的领袖“蒋总统”将于11月2日下午2时,亲赴“革命实践研究院”作演讲……
  真乃天赐良机也!然而,由于台湾海关检查相当严格,他入境时没有携带手枪。郑松焘事先已经精密盘算过,凭自己与岳安和的关系,行动前向老朋友借用手枪不会有任何问题。按照台湾当时的惯例,作为“保密局”高级特工的岳安和可以合法拥有两支手枪,偷偷借出一支,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可是眼下,机会来得太突然,刚刚打听完“蒋总统”的情况,又马上提出借用手枪,会不会引起岳安和的警觉呢?
  思索再三,郑松焘拿不定主意。
  他深知,岳安和也有精明过人之处,否则不可能受到毛人凤的宠信。贸然借枪,定会引起他的怀疑,但同时机会又稍纵即逝!
  地上丢了一地烟蒂,郑松焘猛地站住。他决定冒一次险。
  电话打到岳安和住处,没人接。郑松焘沮丧地放下话筒。看看表,已是下午6点15分,距行动时间不过一天多了,莫非这小子又去了“色窝”销魂?他试着把电话打到岳安和办公室,仍没人接。再打到上次把他从床上拉下来的远东宾馆“休息区”,还是没找到。郑松焘急得团团转,五脏俱焚,面对窗外灿烂的台北市区大声诅咒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把电话打到岳的住处,通了!
  “啊呀呀!你个大头鬼,跑到哪儿野去了?”
  “松焘兄吗?”
  “不是我又是哪个?”郑松焘没好气地冲着话筒喊道。猛地,他觉出自己有些失态,缓和了语气补充道,“你让我满世界都抓不住你的鬼影子……”
  话筒里传来岳安和有些吃惊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郑松焘再次缓了缓语气,让声音变得正常,“明天我准备到龟山岛走一趟,为安全起见,你能不能给予方便啦?”
  “借手枪?”
  郑松焘心里一紧张,应声道:“只能找你喽。”
  “你真给老弟出难题。”
  郑松焘不语,焦急地等待着。
  “几时用?”片刻,岳安和问。
  “明天。”电话那一端,岳安和似乎又犹豫了一下,随后一口答应,约定当天午夜前把手枪和子弹送往“白龙大酒店”。
  郑松焘见事情如此顺利,十分高兴。挂断电话后,随手又往日本横滨打了个电话,让李幕僚转告廖总裁:“明日将行动,请听消息。”
  然而,郑松焘没有料到,此时事情已经开始起了微妙的变化!
  接到郑松焘电话后,岳安和两眼发愣。
  原来,他口头上虽然答应借枪,但心里已经觉得不对头了。郑松焘刚抵台北时,并没有说过要去台中、台南转转,更没有说过要去龟山岛。为什么刚刚从台南返回,马上又要去龟山岛?况且,龟山岛既无野兽,也无海盗,由国军第204联队驻防,对于旅游者来说,安全绝对没有问题,无需携枪防身。
  这时,门铃响了。岳安和摘掉安全拉链,请客人进来。来者五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一双锐利明亮的眼睛和清瘦的身材却显示出其职业特征。他叫黄维章,是情报局的一名少校情报官,因平日与岳安和私交甚笃,所以有事无事过来坐坐,两人无话不说,到这里就像在家一样随便。他见偌大的客厅只有墙角一盏小台灯亮着,就顺手打开了吸顶灯。
  “怎么搞的,老弟,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黄维章不请自坐,打量着独身主人。
  岳安和慌忙斟茶递烟,坐下来。
  “有什么心事跟我说说。”“一时还弄不清……”
  岳安和从座椅上站起来,走到窗前,凝视着远处新店溪畔的观音山,极力抑制着心中的焦急。
  “你在说什么?”
  岳安和没有答话。客厅内寂静无声,座钟声分外刺耳,岳安和的神经几乎一根根绷断。猛地,他看到墙上蒋介石的画像,心里不禁一个激灵:报上刚刚公布“蒋总统”明天下午要去“革命实践研究院”演讲的消息,郑松焘偏偏要在这个当儿借手枪,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岳安和触电般跳起来,一声惊叫:“他妈的!”
  “怎么了?”黄维章蓦地吓了一跳。
  行刺“总统”,乃杀头之罪!郑松焘作为凶手固然要受制裁,但我岳安和提供情报、武器就能逃脱了干系吗?想到这里,岳安和再一次失声喊道:
  “天哪———”
  黄维章从来未见过沉稳刚毅的岳安和如此惊惊乍乍,不知他犯了哪路癫症。经过一再询问,岳安和才如实吐出原委。这一下,连少校情报官也吃惊不小!如此塌天的大事,在他一生的诡秘生涯中还没遇到过。但他毕竟是块老姜,很快便从惊慌中冷静下来,他轻轻安慰道:“别急、别急,但愿还来得及,来得及———”
  “必须来得及!”岳安和一下子明白过来,声音颤抖,脸色苍白。
  时间已近午夜。干了多年刑警和保密局高级特工的岳安和,毕竟头脑活络,思维清晰,又有老牌黄情报官在,他们反复考虑该向哪个部门举报。按照惯例,这类案件可以向警察局举报,也可以向“法务部调查局”或“国家安全局”举报,还可以直接向“国家保密局”头子毛人凤举报。但是,此刻毛人凤正巧不在当地。岳安和吃不准郑松焘暗杀“蒋总统”的背景,生怕自己去举报的衙门恰恰暗中和郑松焘的后台有瓜葛,那他便是自投罗网了!
  两人商量许久,最后决定去向蒋经国举报。
  蒋经国当时的职务是“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国防安全会议”秘书长。根据蒋介石的安排,他是掌管整个“中华民国”所有特务机构的总头目。而且,最主要的一点,蒋经国是“蒋总统”的儿子,他是不会和蒋介石两条心的。如果他也与郑松焘的后台暗中有瓜葛,那就是天之劫数了!
  想到此,岳安和让黄维章前往宾馆监视郑松焘。
  他一把抓起警帽,发疯般地离开家门。
  
  紧急情况下的惊险闯关
  
  台北市中山路5号。“国安会”秘书长官邸。蒋经国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凝视着办公桌上的一大堆文件。这位外貌与其父相异、性格却酷似乃父、已届不惑之年的“国防安全会议”秘书长,自随父逃到台湾后,一直致力于“国家安危”和蒋介石的安全工作。
  他的官邸属中西结合的豪华别墅,一道六英尺高的围墙爬满青藤植物,将别墅与喧嚣的外界隔绝。这里终日铁门紧闭,警戒森严,有一支24人的卫队,分明暗和便衣哨轮番把守。另有6只多伯曼短毛猎犬,若遇紧急情况,会凶狠残暴地扑上去撕咬……
  这时,墙上那座精美的壁钟,时针已指向23点48分。清脆的钟声不断敲击着蒋经国的神经,他收回目光,取下宽边眼镜,轻轻揉着微闭的双眼。父亲明天前往“革命实践研究院”演讲的安全工作已天衣无缝,可以休息了。
  两扇黑鳄鱼皮蒙面的橡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开启。卫队长恭敬地立在他身后,轻轻地报告:
  “秘书长,有人……想见您。”
  “什么人?”蒋经国没回头,手指仍在微微皱起的眉头眼睑间轻轻揉动。
  “一个小人物……”
  蒋经国心中诧异,双手立刻停止动作,但粗壮的身子却未转过来,眼睛也未睁开。他知道,如此深宅大院,又值深更半夜,没有通天的大事情卫士长是不敢放一个“小人物”随便进来的———他是如何进来的呢?
  原来,岳安和也真可算是“圈内人”,他深谙蒋经国官邸的各种关节,知道若是照寻常方式求见是绝对进不了门的,甚至连和岗哨搭不上话就被驱赶开去;若再纠缠,凶恶的多伯曼短毛猎犬便会扑上来撕咬。所以他急中生智想了个奇主意———
  他让黄维章驾驶自己那辆“雪驹”轿车前往宾馆监视郑松焘,而自己则骑着黄维章那辆崭新的“迈克-150”型两轮摩托车,加大油门来到中山路。眼看驶到5号蒋经国官邸大门前了,岳安和突然一个急转弯,摩托车像一匹脱缰野马咆哮着直向官邸大门冲去!曾在训练营地接受过高技能训练的岳安和明白,“闯关”成败与否不仅在此一举,同时他也极有可能在这一瞬间被无数枪弹穿成血窟窿——但他在所不惜,已无他法了!
  说来令人难以置信,就在事情发生的刹那间,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两个便衣大汉像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闪电般突然双双跃上当道,还没等岳安和明白过来,他已被一个大汉鹰抓小鸡般横空从摩托车上揪下来;另一大汉飞起一脚将飞驰的摩托车踢翻在地,那车轮锃亮的铺条犹在“嗖嗖”地飞转!
  岳安和的目的达到了———他被铐上手铐迅速抬进了官邸大门,扔在警卫室内侧的会客室水泥地上;那辆疯狂的摩托车也被熄了火推进去,支在角道上。眨眼工夫,一个警卫小组长模样的警官走进会客室,居高临下地盯着躺在地上并不挣扎的岳安和:“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冲撞官邸大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岳安和叫道:“我是‘国家保密局’毛局长的副官岳安和,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求见经国先生!”
  那人大吃一惊,“有何凭证?”
  “证件在我上衣口袋里!”
  那人弯腰从岳安和身上翻找出灰色皮面上赫然印有“青天白日”党徽和一行小字的证件,查验无误后问道:“你有什么事情要见蒋先生?可以对我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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