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3期

超级大暗杀

作者:文 海




  
  来自东京的“台独”杀手
  
   1961年深秋的一天午夜,22点10分,日本东京,夜雨纷纷,寒风凛冽。
  一辆紫红色“日昌”牌跑车沿着静冈高速公路,自南向北,穿昭泽,过横滨,箭一般射向东京。
  尾灯曳出的水淋淋流光与万千闪烁的霓虹灯构成一片炫目的海洋。跑车拐入一条小街,车灯熄灭,从里面钻出一个穿胶质风雨衣的中年人。此人瘦高个子,精明凶悍,雨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没有遮住他鹰隼般闪亮的眼睛。他大步来到一幢古朴精美的日式屋宇前,大门左上端嵌着铜牌,上面用中、日两种文字印着“台北郑宅”字样。他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又返身将跑车直接开进地下车库。
  客厅里,中年人在沙发上撑开四肢,俄顷,他倒了一杯杜松子酒,按动电话录音键。小小的录音带沙沙转动了好一会儿,忽然一个喑哑冰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您好难找哟,难怪郑先生在黑道上声名远播!郑先生,有桩大买卖,想请您做,电话里不便说,另约个时间晤谈……”
  “李达林!”中年人眼睛半睁半闭,盯着天花板,一个阴鸷怪谲的面孔浮现在他脑海中。
   中华寮是坐落在日本横滨市附近相模滩上的一幢日式花园型建筑。寮,指小屋,而中华寮占地面积却达1009.92平方米,是一幢大型的私人住宅。住宅四周悬崖峭壁,危石耸立,红墙琉璃瓦常年掩映在苍松翠柏中,笼罩着一层氤氲的神秘气氛。它的主人叫廖文毅。廖文毅是盘踞在日本横滨的“台湾独立统一战线”的总裁,是鼓吹“台湾独立”的鼻祖。
   廖文毅1910年出生在台湾云林县,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三十年代初期,毕业于南京金陵大学的廖文毅去美国留学,后于1935年回国,先后任“浙江大学工学院”教授兼主任、“中国军政总兵工署”上校技师等职。1940年,廖文毅于抗战期间弃官返回台湾经商,一跃而成为当地举足轻重的商界巨头。1945年8月抗战胜利,台湾光复,廖文毅又投身国民党政界。1947年,他主持成立了“自治法研究会”,从此开始鼓吹“台湾独立”。国民党溃败逃台后,廖文毅就受到蒋介石和国民党当局的注意,并被圈进通缉名单,后仓皇出逃。从此,隐居日本横滨中华寮。
  在廖文毅的身边,豢养了一批失意政客、落魄文人和一心想搞“台独”的狂妄分子,充当其高级幕僚。有幕僚向廖文毅献计道:“‘中华民国’之所以还能苟延残喘,盘踞台岛,主要原因是蒋介石还在。倘若蒋介石伸腿咽气,‘中华民国’自然也就不保,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设法助他‘一臂之力’,送他上西天呢?”这一毒计廖文毅何曾没有想过?但每每想到毛人凤和他手下的特工就不寒而栗!然而,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台岛尽管戒备森严,但蒋介石身边也并非无缝可钻……
  通过几天的紧张密谋,一条暗杀蒋介石的毒计随之出笼。该计划可谓“精细严密”,众幕僚惊诧之余,开始四处出击秘密寻觅合适杀手……
  天云神社建在东京西南的浦和山下,绿阴丛中。这天下午,天气放晴,夕阳沐浴着天云神社,来自日本四岛的善男信女和外国游客特别多。谁也不会想到,此刻就在与大殿一墙之隔的北侧暗室里,一场秘密会晤和交易正在紧张进行。
  廖文毅点上一支炸药棒似的黑雪茄,吸了一口,目光掠过郑松焘木雕般的脸。稍停片刻,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台湾是个很特殊的地方,很难在那里展开‘超级暗杀’,也不易从那里远走高飞,因此,面对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特殊的人物,我们决定雇用特殊的杀手在那里刮起恐怖飓风———而这个杀手只能是您。”
  “我要是不干呢?”
  “您会干的。我准备了一万两黄金,它也许会促使郑先生下最后决心,与我们敲定这桩大买卖。”
  郑松焘不再说话,脸上好几处伤疤在抖动。
  郑松焘,三十八九岁年纪,瘦高个子,精明凶悍,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毕业于日本人办的“台湾警察学校”,学的是刑侦专业。1940年至1945年在“台北市警察局”当刑警。台湾光复后,郑松焘被国民党台北市警察局留用,后因涉嫌参与一起政治事件而被开除,次年即赴日本。从警十余年,郑松焘练就了超人的智勇和毅力,加上自幼拜南拳名师习武练成的一身本事,寻常大汉三五人难以近身。他到日本后,很快得到信任和赏识,一直在为日本商界的达官贵人充当保镖。
  廖文毅并不急于得到答复,他又摸出一支粗雪茄,咬掉封口,慢悠悠地点燃,眼里射出束束凶光盯视着郑松焘。
  “好吧!”郑松焘的声音冷酷而无情,“我只对报酬感兴趣。”
  “我说过,我已为先生准备了一万两黄金。”“你们有支付能力吗?”“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突然,郑松焘眼光幽绿,一字一顿地说道:“只要给我100万美金,就能买到蒋介石的人头!”
  廖文毅暗吃一惊,“你有绝对把握?”“我有一个警界福星。”“谁?”“这与你无关。”
  沉思片刻后,廖文毅眼睛倏地一亮,他端起酒杯同郑松焘碰杯,干脆利落地说:“好吧,成交!”“100万,你答应了?”“日币!”“美金!”“郑先生,不要狮子大开口!”“用我们老祖宗的话说:要钱不要命!”“但100万美金毕竟多了点。”“蒋介石的人头岂止值这个价,更何况你们‘建国’大业没有100万美金垫底如何能成功?”
  廖文毅狠狠吸了口雪茄,吐出粗气,眼睛瞟了瞟一直跪坐陪在旁边的李达林。经过李达林的出面斡旋,这位财大气粗的“台湾独立统一战线”总裁终于同意了郑松焘的要求。
  1961年10月26日,郑松焘到达台北桃园国际机场。他验过护照,通过海关,取回自己的旅行箱,步出机场。
  郑松焘从桃园国际机场搭乘一辆红色计程车前往台北市。25分钟后,计程车从中山北路驶过基隆河,进入市区。他让司机沿新生南路驶向观音山,确信无人跟踪后,又让司机拐过新店溪奔向青年公园。
  青年公园在水源路以北,“历史博物馆”以南,是台北市内的风景名胜。过去郑松焘与太太谈恋爱时,这里是他们经常涉足之所。此刻,郑松焘绝无浪漫情怀寻觅昔日芳踪,而是在寻找一个稳妥的安身之处。
  计程车停在青年公园西侧。郑松焘付给司机一张美钞,提出旅行箱,目送着计程车飞驰而去,转身消失在浓郁的林阴道中……
  郑松焘下榻在公园附近的“白龙大酒店”。
  这是郑松焘计划中的第一步。“白龙大酒店”地处闹市中的僻静一隅,多为政府小职员和外地客商光顾,更重要的一点是酒店如同公园,管理相对松弛,园内假山林立,造型逼真,到处是流水断岩,瀑布洞穴,既便于隐身,又便于行动。办妥入住手续后,郑松焘立即抓起电话,给“国家保密局”局长的随行副官岳安和打电话,邀其来宾馆一晤。
  此人便是他视为此次行动的那颗“福星”。
  郑松焘与岳安和是小学、初中一直到警察学校的同班同学,又是近邻,两人关系相当不错。当年台湾当局根据举报线索,将郑松焘列入逮捕名单后,幸亏岳安和仗义作伪证,总算在上司面前保下了郑,使郑免于牢狱之苦,而被开除了事。郑松焘赴日本后,因经济条件优于岳安和,所以经常寄钱寄物给岳安和,十几年没有间断过。双方鸿雁不断,关系非同一般。
  眼下,郑松焘在急切地等待着见到老友岳安和。他相信,这个老友会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巨大帮助……
  
  刺探内部的“绝密情报”
  
  岳安和进“国家保密局”之前,是“台北市警察局”第十二分所的外勤警官。他精明干练,在一次追捕抢劫“中央银行”运钞车的劫匪时,和负责侦破此案的国际刑警组织台湾中心局的本哲雄警长相识。之后不久,正值“国家保密局”扩编,岳安和由本哲雄警长推荐,进了“国家保密局”,被派到瑞士、瑞典、意大利等国执行海外特别任务,替“保密局”立下了汗马功劳。
  几年后他回到台湾,“保密局”首脑毛人凤赏识岳安和的才干,视其为心腹,不久提升岳安和为自己的随行副官,负责机密情报的送发工作。
  郑松焘的突然归来,给他带来一份意外惊喜。对于这样一位多年浪迹海外的铮铮老友,他安敢怠慢?岳安和匆匆向机要秘书交待了几句,快步离开办公室,钻进局里配备给他的那辆老式“雪驹”牌轿车,驶向新店溪。
  岳安和,34岁,中等个,黑脸膛,身材结实,四肢粗壮,是一个不讨女人喜欢的男人,但他偏偏喜欢女人。
  他的月薪有800台币,加上津贴,有时能拿到1500台币或更多一点。根据他的收入,完全可以娶一房太太,但他偏偏爱把钞票掷进婊子的钱袋中。尽管岳安和身上有许多恶习,但他却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对朋友忠诚。
  很快,岳安和来到青年公园路288甲1号,走进幽静别致的三星级宾馆———“白龙大酒店”。老朋友相见,立刻抱成一团,旋转一圈。
  “你这家伙!”
  “你这黑仔!”
  四目相望,迸出火花。你一拳,他一掌,两个人还像在警校时一样,双双滚翻在厚厚的席梦思床上,笑声直冲天花板。
  “松焘,为什么到这里来?”
  郑松焘不语,用目光研究着昔日老朋友。
  “怎么不讲话,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你知道,如今我的日子……并不好过,我已辞了日本人的保镖职业,改行做了一家华文报纸的记者。可动刀动枪出身,仅粗通文字,如何取得老板器重?再这样拖下去,把我的夫人和儿子盘出去,也抵不上东京飞速猛涨的物价。”郑松焘沮丧地说,两眼望天,“在日本,每夜都能梦见立雾溪大峡谷……”
  岳安和心里“咯噔”一沉,原来是这样!
  他一直认为郑松焘在日本混得比自己不知强过多少倍。此时真相大白,岳安和心情十分不安。他是那种宁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血性汉子,最见不得朋友受煎熬!
  “那怎么办?”“办法倒有……”“有什么办法?”“因为我是台湾人,所以报社老板安排我负责一个专门介绍台湾政要人物日常生活情况为内容的栏目。”郑松焘见岳安和已上钩,仍装作有些为难地将早已编好的谎言和盘托出,“这次到台湾来,主要是探访亲友,顺便想收集一些与栏目相关的资料,咳,难呀!”
  岳安和不知是计,沉吟一下,低声说:“这有何难?我帮你。”
  “真的?”郑松焘不仅是一名出色的杀手,也是一个演技不差的演员。他想起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100万美金,忽然热泪浮眼,激动地说:“我就知道你会帮我!否则我的一切就保不住了。”
  郑松焘转“忧”为喜,谢了又谢,当场约定从次日起每天谈两个小时。
  翌日,岳安和如约来到宾馆。郑松焘穿一件粗呢睡袍,精神焕发,好像台湾明媚的阳光和老朋友的帮忙使他一夜间卸去心头千斤重负。他为岳安和与自己各倒了一杯杜松子酒,然后坐下,说:
  “安和弟,这样吧,先谈蒋介石,他是‘总统’,既然向日本各界介绍台湾的政要人物,此公应首当其冲。”
  “言之有理!”
  岳安和呷一口酒,点燃郑松焘从日本带来的高级香烟,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郑松焘拿出一张台北地图,摊在茶几上:“请安和弟先谈一下‘蒋总统’在台北市内外的官邸、别墅,公开的、秘密的,只要弟知道的,都说一说。”
  岳安和笑道:“其实无所谓公开、秘密,蒋总统的官邸,圈内人士都知道的。”说着,他指着地图一一讲了一番。他说一处,郑松焘用红铅笔在地图上标一处。
  接着,郑松焘又请岳安和谈蒋介石每处官邸的地形和警卫情况。作为毛人凤的随行副官,岳安和自然常随这位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出入蒋介石官邸,对其各处的地形以及内部的防卫情况也了如指掌———但这个问题的提出,让岳安和好生为难。按“国安局”特工处规定,任何人不得在任何场合泄露有可能对首脑人物安全构成威胁的机密,违者严惩不贷!这算不算“机密”呢?当然算!
  当局“保密防谍”的口号,透过各种传播媒介,已普及到台岛的每一个角落。
  对岳安和来说,“亲信”与朋友之间,有如鱼与熊掌,选择起来并不容易。
  现在,他应该怎样做?
  “怎么,安和弟有什么为难之处吗?”郑松焘故作轻松地问。
  “哦……没有。”岳安和回答。
  “那为何面露难色?”
  “我倒是知道一些,让我想想看。”他丢掉烟蒂,站起身踱了几步,心里在紧张思索着。凭直觉,他可以肯定郑松焘绝不会是共产党派来的“匪谍”,那么,对这样一位过去的同行和老朋友就不应该保密。更何况,在他事业上遇到困难之际不帮他一把,就不能算是真正的朋友———只谈谈地形和警卫情况,相信蒋总统是不会有危险的。
  这样一想,岳安和开始详细介绍起来。
  郑松焘禁不住喜形于色,但他竭力控制自己,不让这种情绪流露在冷酷的面孔上。他像一个真正的记者那样又是记,又是画,眼里闪着不易觉察的狡黠的光。
  “采访”进行了近两个小时。结束后,两人到楼下餐厅用餐。第二天,岳安和因事没来。
  晚上,几天没有尝到女人滋味的岳安和,一下班就驱车匆匆赶到“远东宾馆”。
  由于海峡两岸的紧张关系和战争阴云,台湾旅游业颇受影响,首先遭到冲击的是那些饭店、宾馆等服务行业。有些高级饭店和宾馆便想出了开辟“休息区”的花招儿,吸引和招徕那些不安分的本地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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