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4期
丈夫是间谍
作者：黄潜平
桑艳看到陈虹欲言又止的样子很高兴，她以为陈虹心中已经有了松动，无论他心中有些什么难言之隐他都会说出来的，只是还需要时间。她决定不再追问，让陈虹自己去思考，男人最烦那种刨根问底死缠烂打的女人。但是桑艳想错了，陈虹心中的那个难言之隐涉及到一个天大的秘密，如果不是桑艳无意中发现，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发现这个秘密纯属偶然。
陈虹是个记者，记者是文人，文人大都有记日记的习惯，可是桑艳找遍了家里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一点与江小媛有关的东西，哪怕是只言片语。桑艳暗叹陈虹真是心细，像用水洗过一样，把家里所有与江小媛有关的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怕她看见了不适应还是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不想让自己知道?越是这样，桑艳心中想探个究竟的欲望就越强烈，哪怕有张江小媛的照片看一下也好啊。
那天陈虹出差，走的时候他很不放心，叮嘱桑艳把她妈妈接来。桑艳说：“你放心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自己还照顾不了自己?”陈虹就把桑艳抱起来听了听她的心跳，又在她的乳房上轻轻咬了一口，然后依依不舍地走了。陈虹走后，桑艳感到特无聊，身上像少了一样什么东西空落落地难受，就想找一点事做。她把陈虹走时换下来的衣服放到洗衣机里，在放水前她习惯地掏了掏衣服的口袋，担心有什么东西没有拿出来被洗坏了，这时她就看见了一张殡仪馆的骨灰盒寄存收据，收据上是陈虹的名字。桑艳心中一动，陈虹是外地人，这里没有亲戚，有谁的骨灰要他来寄存呢?莫非是江小媛的?如果骨灰是江小媛的，那骨灰盒上不是有她的照片吗?桑艳想了想，就把收据上的号码和寄存处的编号记了下来，然后匆匆地出了门。
桑艳要去的地方是殡仪馆，她要去看看江小媛。
因为不是清明，又不是什么节假日，所以殡仪馆里的人很少，按照抄来的编号，桑艳很快就在三楼205室找到了那个骨灰盒。骨灰盒被一块黑色的绸布覆盖着，于寂静中默守着几分肃穆与庄严。桑艳站在骨灰盒前，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歉意。如果不是走得太匆忙，她起码应该带一束花来。歉意之下桑艳便轻轻地对江小媛的骨灰盒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揭开绸布，结果令她很失望，骨灰盒上什么也没有，贴照片的地方是空着的。桑艳怔了一怔，自语道：“怎么会这样?”说话时手一松，绸布就顺着骨灰盒滑了下去，桑艳伸手去抓，无意间触动了骨灰盒，没想到那骨灰盒很轻，给人的感觉像是空的，跟没装东西一样。这是怎么回事?桑艳好奇地把旁边的骨灰盒也掂了掂，她发现别的骨灰盒都比这个重。难道它真的是空的?这一发现令桑艳惊奇不已，她怔怔地站在骨灰盒前，忽然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打开它来看看。这个想法一产生，桑艳就有些紧张起来，连开骨灰盒的手都有些颤抖。
打开的结果和桑艳猜想的一样，里面果然是空的，没有骨灰，只有一个笔记本。笔记本是那种很精致的，天鹅绒做的封面，外面用一根红丝带系着。打开笔记本，映入眼帘的是陈虹熟悉的笔迹。笔记是以书信的形式写的，书信是写给江小媛的。桑艳心中一阵狂喜，急切地往下看去，可她还没有看完，就感觉心口处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桑艳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她周围站了很多人，其中还有几个警察，却惟独没有陈虹。桑艳很想说话，但是她不能开口，她的脸上罩了一个很大的氧气罩，她的身上还连了许多电线和管子，这些东西让她很痛苦，只好重新又闭上眼睛，将两颗很大很大的泪珠留在了外面。这眼泪是她在看笔记时没有来得及流出来的，那时她不流泪，并不是她不难过，而是她太震惊，震惊让她忘掉了一切。
难怪陈虹每天都要听自己的心跳，原来自己身体里跳动的那颗心脏是江小媛的。江小媛死了，江小媛是陈虹杀的。陈虹本来很爱江小媛，离不开江小媛，可是他又不得不杀她。陈虹制造了一起完美的车祸，没有人能看得出破绽。陈虹杀了江小媛，就把她的心脏献给医院做心脏移植。于是心脏移植到了桑艳的身体上，然后桑艳就做了他的第二任妻子。这一切都是陈虹事先预计好的，他惟一不能保证的就是心脏移植能不能成功。但是很幸运，现代医学的发达给了他一个惊喜。如果不是他那脆弱的性心理出了毛病，他就几乎永远同时拥有了两个女人。
这个毛病的出现是陈虹始料不及的，以前他和江小媛做爱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每次都是酣畅淋漓欲死欲仙，直到做完了两个人都还缠缠绵绵意犹未尽。但自从他杀了江小媛之后，就陷入了一种极度矛盾极度痛苦的境地当中。虽然他依然还爱着江小媛，虽然他每天非要听见江小媛的心跳后才能睡得安稳睡得踏实。但是他又害怕江小媛，后悔杀了江小媛，只要一挨着桑艳他就感觉到冥冥之中好像江小媛的眼睛在看着他，让他当着江小媛的面和桑艳做爱，他办不到。所以他的男性功能就出现了障碍。这种原因他没有办法对桑艳讲，也不敢去医院，万一医生追问他的心理因素，他无法开口。他只能在给江小媛的信中对江小媛一个人说，乞求江小媛的原谅，以此来减轻心中对江小媛的负罪感。他以为只要时间一长，自己的隐疾就会慢慢好转，就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可是还没有等到那一天，他的麻烦就来了。麻烦就是由那张殡仪馆的骨灰盒寄存收据引出来的。本来在这之前他所有的工作都做得很仔细，谁知那天走得太急，竟忘记了把口袋里的收据拿出来。这就叫百密一疏。
陈虹为什么要杀江小媛呢?桑艳不知道，那本笔记她没有看完，就算她看完了，她也不知道，因为陈虹没有写。
陈虹杀江小媛的原因是警察告诉桑艳的。原来，江小媛的那场车祸，虽然陈虹做得很完美，但是，警察还是从中发现了破绽。其实，警察已经注意陈虹很久了。警察对桑艳说：“陈虹是个间谍。”警察的话让桑艳吃了一惊：“间谍?”她不相信。在她的印象中，间谍应该是那种城府极深阴险狡诈把白天当做黑夜把黑夜当做白天的人，要不就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上天入地身怀绝技的人，陈虹像吗?警察说：“江小媛是市委的机要秘书，她有个同学是国外间谍机构的成员，他们很想从江小媛那里得到我国的政治经济情报，但发现江小媛是个极正直的人，他们打不开缺口，于是就把目标放在了陈虹身上。陈虹三年前出国时被他们收买，做了间谍，从江小媛那里盗取情报，结果被江小媛发现了，江小媛不肯原谅他，所以他只好杀了江小媛。我们以前虽然对他有过怀疑，但却一直找不到证据，是你帮助我们找到了证据。我们得谢谢你。”
警察说完把手伸给了桑艳，但桑艳却没有把手递给警察，她只是对警察礼貌地笑了笑。她想，自己把自己的老公送进了牢房，还接受别人的什么感谢呢?她又想，陈虹如果不是个间谍该多好啊，哪怕就是他有那么一点缺陷，她也会要他做自己的丈夫。可她就是没有想到，陈虹如果不是间谍，还会做她的丈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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