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7期

医杀汪精卫

作者:应跃鱼




  第二天,屈瑞庭护送刘一帖把神药送到,大家当场一看,竟是大中小三张黑乎乎的自制膏药,活像三面小日本旗。在场的中日二位医官取去把刘一帖的膏药一一验过,耗去个把小时,认定“安全”,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刘一帖当场给李士群在穴位贴药。事毕,不容分说“请”刘一帖在特工总部宾舍款待。刘一帖心中明白,他医的是杀人魔王,自己是被扣了人质,若有丝毫不测,一命休矣。但他不怕,因为这种疑难杂症他治多了,自有把握。
  奇迹果真出现。第三天,李士群疼痛全止,高兴得谈笑风生。到第七天病症基本消除。他相信了这位神医,第十天就派秘书送来储备券(汪伪政府的货币)10000元,专车礼送刘一帖荣归无锡。
  李士群的怪病痊愈,此事全靠屈瑞庭忠心耿耿,功不可没。端午节这天,一介武夫屈瑞庭就当上了无锡市市长。不用说刘一帖被市长大人认作“心腹”。从此他连杀人魔窟76号也隔三差五奉召前往。
  刘一帖接近终极目标,只差一步之遥。
  
  三 深山学蛊
  
  刘一帖在汉奸圈走动多了,有关汉奸圈里面的秘闻也知道得不少。比如在杀人魔窟76号里,李士群与另一个头目丁默的狗咬狗明争暗斗、上海日本宪兵特高课长冈村患有风湿症、汉奸总头目汪精卫曾两次遭暗杀大难不死,留下一身创伤和后遗症,常常半身麻木,脊骨疼痛等等。从目前情况看,要接近汪精卫已非难事。但反复权衡,假如一旦能接近汪精卫,即使赔上自己一条命,凭自己这点祖传秘籍,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这个大汉奸却难上加难。因为从李士群的防范情况看,就可以知道汪精卫身边的警卫防范有多么严。若要用药物毒杀这个大汉奸,除非先研制一种能躲过药物检验关,且没有明毒的慢性致命药物。可这种毒药在哪里?为此,刘一帖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想了许多时日。一天深夜在想得昏昏沉沉时,忽然一个字出现在眼前:蛊!
  “对,放蛊!”他不禁暗自叫着从床榻上蹦起来,眨巴眨巴眼。几年前入黔在十万大山采药时巧遇蛊婆的事,一幕幕出现在眼前。
  蛊,即是毒蛊,也叫蛊毒,实际上是十万大山中土著人以祖传特殊秘籍炼成的无毒征、无味且无法验证毒型的慢性剧毒物。制蛊是女人的专利,所以制蛊、放蛊的人称为蛊婆。相传早先放蛊是土著女人为了留住情郎不变心而为,所以自古传女不传男。如果蛊婆无女,必要倒贴钱物去物色一个女人学蛊。久而久之,这蛊毒流入江湖,被坏人所用,变成一些人对付仇人或图财害命的最可怕的手段。据说蛊毒有专供下毒吞食的吸入型和快速施放的接触型两种,所以江湖上人谈蛊色变,十分恐惧,视蛊婆为绝命魔女。那年刘一帖进山采药时,落脚的那个寮铺里孤独的盲女人,就是当地有名的蛊婆,常常因后继无人而长吁短叹。当时他只像听故事般听盲蛊婆讲那神奇的放蛊秘事,想不到此时为他开拓了杀奸思路,一个果断的决定就此而生:乔装入黔,学蛊除奸!
  神医刘一帖进山采药,本是每年都有的正常事,所以他在无锡城的暂时消失,并无人理会。
  初秋时节,大山里盲蛊婆那寮铺又来了一个山外来的女人,自称是打花鼓取牙虫走江湖的凤阳婆,进山采药的。此人就是男扮女装的刘一帖。
  凤阳婆很懂礼节,按山里的风俗向瞎蛊婆送了山外带来的小礼物,一口一个阿婆叫得很亲切,还把随身带的花鼓咚咚敲了几下,叩了个江湖上的大礼。盲蛊婆看不见,但听来人甜言蜜语,礼数周到,早已认定这是一位江湖上天涯沦落人,二话不说,让凤阳婆在寮铺住下。这刘一帖自小生就细声细语,经过精心妆扮,那言语举止和做派,活愣愣是个做打花鼓取牙虫营生的凤阳婆,何况瞎婆什么也看不见。
  凤阳婆自此早出晚归,白天上山,几日无话。这凤阳婆不但人好,而且十分勤快,自从她来到寮铺,一切吃喝活计她都包了,根本不用瞎婆动。每晚两个人围着火塘东拉西扯,闲聊。每每问起家常,凤阳婆便伤心抽泣而去。到了深夜,瞎婆总是听得凤阳婆凄惨的哭声,几夜如此。那天瞎婆拉着凤阳婆在火塘边坐下,郑重地问:“你有什么伤心事,说给我听听,阿婆为你作主。”
  听蛊婆问及此事,刘一帖心中已知学蛊之事有了门儿,就讲了一通事先编好的故事:丈夫如何不忠,自己为养家糊口浪迹天涯,受尽千般苦,男人却在家中寻花问柳,还生了私生子……
  “女人苦啊!”瞎婆听着,两只盲眼里流出几点同情的泪,“放蛊啊!”
  “放什么鼓?我只有一只花鼓。”刘一帖假装诧异。
  “毒蛊是山里可怜女人制服男人的最后办法了!”接着瞎婆从头到尾讲起“蛊事”,什么叫蛊,如何神奇,怎么制蛊,放蛊。大凡蛊婆,一旦勾起蛊瘾必然滔滔不绝,言而不止,把蛊说得格外恐惧而神秘。凤阳婆听得出神,心中却只盘算着如何拜师学蛊:“放蛊虽好,只是这十万大山茫茫林海,那里去寻蛊婆拜师学蛊啊。”
  “哈哈哈,”此时的瞎婆好似变了一个人,大笑不止,手舞足蹈地说:“蛊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就是。”瞎婆说,山里人祖传规矩,制蛊传女不传男,自己无男无女,孤老婆子一个,正愁后继无人,愿意把凤阳婆认作义女,教她制蛊。
  凤阳婆听此言,立即扶住瞎婆,双膝跪地,纳头就拜,算是行过拜师礼。
  自这天起,瞎蛊婆摸摸索索在寮铺里不知准备了些什么器具,说是三天之后就是制蛊的吉日,叫凤阳婆届时不要上山采药,一切听从她指挥。瞎蛊婆要以最简单最快捷的方法教凤阳婆制蛊。
  那天一大清早,两个人携了一个青布包裹又各背一个背篓出门,往喽咕山峰爬去,待到了山顶一个石平台时,已是黄昏,夕阳如火,十分闷热。不多久日落山脚,山顶却一片余光,酷热难耐。蛊婆在石头上铺上一匹青布,把一盆不知什么熬成的糜粥放在沾满蜂蜜的青布上,然后命凤阳婆一起披头散发,跪在放着糜粥的青布旁,燃上三炷香,喷了几口酒后,两个人像巫婆一般拍打着自己,前仰后颠,使劲扭动。在做这动作时,瞎婆口中念念有词,也是奇怪,不多一刻,便有许多不知名的五毒百虫,从空中田野飞舞而来,石台上和糜粥上也爬满蜈蚣、蛇、蝎之类,黑压压的一片,都在争先恐后吞食糜粥。如此过了二小时许天已落黑,瞎婆命凤阳婆掀起大青布,把一切毒虫恶蜇紧紧包裹其中,放入背篓,在夜幕中摸黑回到寮铺。路上,瞎婆说制蛊已完成一半,要凤阳婆带着那个青布包赶快下山,回到家里找到一个大口瓮。将青布包里的五毒虫蜇置于瓮中,又将些蛇毒、虱粪、蜈蚣粪之类干粉撒入其中,用黑布蒙口,厚泥密封,放置在阴潮之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蛊毒制成。这期间,瓮中五毒百虫各施毒素,互相残杀,最后只剩下一虫,那就是蛊虫。到彼时,打开密封的蛊瓮,里边五毒百虫都已消失,瓮中只剩下如苋菜籽般的一粒粒毒虫粪和一条肚子滚圆,状如榨蚕的蛊虫。凡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以上的成熟蛊虫,全身金黄,青绿的小眼睛会发出闪闪亮光。此时只要用特制小铜勺舀出些许瓮中毒颗粒,研成粉末,调上黔北大山特有的几种毒汁液,阴干后就成微小粉末,其毒无比,却无毒症状。
  刘一帖学蛊既成,带着所采之药物和神秘的青布包,拜别蛊婆出山,日行夜宿,回到了无锡城。心想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单等卖国贼大汉奸汪精卫撞上“枪口”来,只是又觉得有点像守株待兔。
  
  四 妙计杀汪
  
  刘一帖回到无锡关帝庙刚过两天,市长屈瑞庭就找上门来,说是来“报喜”的。屈瑞庭说,前几天南京的“第一夫人”召见了他,问起无锡有个神医刘一帖的事。“第一夫人”即汪精卫的妻子陈璧君。他乘此机会添油加醋说他治下的无锡市出了个神医,又好生吹了一阵。为什么要热衷“吹”神医,又为什么把这事当作“喜”,且屈尊上门来向刘一帖说道呢?因为这行伍出身的屈市长认为自己官卑职小,要靠上那“汪主席”着实差些火候,上次凭着奉上刘一帖给李士群治好病,他尝到了甜头,白捡了个市长当了。他也知道汪精卫百病缠身,久治不愈,常常痛苦不堪,自己在陈璧君面前吹响了他治下的神医,加上李士群的推荐,有朝一日汪精卫若真能召刘一帖去治病,而且果然治好了,他屈瑞庭功勋大大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刘一帖听了这屈市长的一番话,心中有说不尽的惊喜。自己若真能到南京为汪精卫治病,肯定可以巧妙地治死他,除掉这万恶的狗汉奸。但面对这汉奸市长,他依然装得诚惶诚恐,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汪主席是大人物,我一介村夫怎敢进京为他治病,何况他身边杏林高手如云,名医专家如林,我这雕虫小技怎敢班门弄斧?”
  屈瑞庭亲眼目睹过刘一帖的能耐,他认为真人就是不露相,刘一帖定能医好汪主席的病,也就是说,他也定能连升三级飞黄腾达。聊了一阵闲话,径自逍遥而去。
  且说南京主席官邸里,汪精卫正受病魔煎熬,痛苦得整天呼天抢地,他那“大东亚共荣”的大事,也只得交由陈公博去应付。这已是1943年冬天的事。此时正是年关时刻,汪精卫又一次枪伤旧疾复发,外加并发无名恶疾,连下肢都开始麻痹,不能下床,折磨得这个有美男子之誉的“汪主席”形如病狗。中央医院和日本陆军总医院的专家医学博士们几次会诊也不见效,中央医院院长兼主席专职医官罗广霖急得团团转,一筹莫展,终日只有听“主席夫人”陈璧君恶训的份儿。拖过了年关,汪精卫又体温骤升,原来遇刺后动过手术的脊椎骨也剧痛难熬,陈璧君不得不破例向日本天皇求救。谁知日本鬼子好像对这个病傀儡并不那么热情,只以内阁出面电示“着全力救治”五个字。这个“第一夫人”在万般无奈中,猛想起以前李士群曾多次讲到,无锡有个名医如何了得,三下五除二就医好了他的怪病。于是为此事她特地召见无锡市长屈瑞庭,专门问了那个名医刘一帖的事。据屈瑞庭说,这个名医确实身怀绝技,对疑难杂症果真能药到病除。特别是屈瑞庭那句从刘一帖处学来的文诌诌的话,让她觉得颇有道理:中华医术博大精深,奇医异药神秘莫测,岂是西医可比!关于丈夫的恶病,事到如今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治,病急乱求医了,不妨召来刘一帖一试!主意已定,她马上召见自己的侄儿、中央秘书长陈春圃和中央医院院长罗广霖,叫他俩专程去无锡与屈瑞庭一同传刘一帖进京。当面还交待一些防范监督和安全上的事,叮嘱必须确保“汪主席”绝对安全。
  一天下午,无锡那小关帝庙前来了几辆小轿车,一个排的和平军围住了小庙,两个要员在市长屈瑞庭陪同下来到庙前,屈瑞庭请出刘一帖,指着二位要员介绍说:“这是中央陈秘书长,这是中央医院罗院长,专程从南京来召你去给汪主席出诊。”
  刘一帖一听是叫他给汪精卫看病,心中窃喜:终于寻上门来了!但故意装出一副惊恐之状,俯首躬身往屋里缩,嘴里连连说:“不、不不!”他拉住屈瑞庭,“屈市长,你开的什么玩笑?我一个山野草民,怎么可以给金枝玉叶天命龙身的汪主席医病?”然后又“嘭”地跪了下来,叩头不止,“诸位大人饶了草民吧!”
  屈瑞庭与罗院长使了个眼色,哈哈大笑扶起刘一帖。罗院长说:“刘一帖,夫人召你给汪主席治病,是对你的信任,也是你的荣幸,何况你是号称悬壶济世的杏林名人,岂能见汪主席病魔缠身而无动于衷?”
  刘一帖听行中人罗院长说此言,就站起来实话实说:“罗院长你是当今杏林魁首,大家都把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当作己任,草民岂能对汪主席之病视之不管,只是主席官邸草民岂能擅入?”
  “这话怎么说?”陈秘书长见刘一帖有许多说道,自己堂堂秘书长请一个草头郎中都这般推三阻四,就有点不耐烦。“诸位官人且听草民说来。这中医中药,神医秘籍,用的是秘方奇药,但是药三分毒,中医对许多疑难绝症,难免要用以毒攻毒之术,到时候我诊了病,下了猛药,假如有人说我投毒,草民岂不跳进黄河也说不清?倒贴上一条老命。”刘一帖解释道。
  听了刘一帖一席话,三位请医差官哈哈大笑,都说这神医绝顶精明。其实这事在陈璧君向他们交待任务时早就想到了,并早已严密布置。于是罗院长出面答应:“这事你放心,我们都是行医的人,岂能不分青红皂白。到时候一切都由陈秘书长和夫人作主,你就打点进京吧!”刘一帖终于同意随车进京。
  
  五 巨奸之死
  
  他早在等这一天!至于汪精卫的病况、病因他早已知道,要用的药,包括那神秘毒蛊早已齐备待用。既已同意随车进京,只需拎起那只小药箱,戴上那只出诊必戴的硕大的银戒指,就钻进小轿车,往南京而去。
  当晚,刘一帖被安排在中央党部接待处下榻。次日9时许,由秘书长陈春圃陪同前往汪精卫官邸,在进门前通过侍从室严格检查,包括药箱、随身携带之物,手上那枚银戒指都一一查过,确认无异常才放行。此时中央医院院长兼主席专职医官罗广霖也赶到,在一旁监护。
  此刻的汪精卫刚打过吗啡不久,稍稍镇静一点,无神的眼睛向来人扫了一眼,老婆陈璧君柔声说,请神医刘一帖给你看看。汪精卫微笑了一下。刘一帖跨上一步,行一个日本式的鞠躬礼,然后在汪精卫身上东摸摸西揉揉,按摩了个把小时,见病人面露宽松之色,然后从药箱取出一张普通的膏药,递给罗院长,罗广霖懂得是让他检查认可。实际上凡是药箱的药,他们早已悄悄检查过了,就点了点头,示意可用。刘一帖就用膏药贴于一个部位,又按摩了一阵,退下俯身秉告说:“这张膏药估计一小时后就生效,这是投石问路。汪主席如果觉得浑身舒服一点,就说明已对症,明天此时,再给主席用第二帖,可确保止住疼痛,退热生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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