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2期

从良路上

作者:徐志义




  谷大勇小声问:“水仙,出了什么事?”
  “你不要问,不关咱家的事,你也不要吃醋!”
  宓水仙不愿把妹妹的丑事告诉他,但给他了个定心丸,就自顾去睡了。
  谷大勇不好再强问,又怕夫妻关系不稳,忽然想到孩子是夫妻的连心锁,要有个孩子就好了,就能把水仙的心锁起来。这时,谷大勇才想到,结婚一年多了,水仙怎么没有怀过孕?
  一天,谷大勇对水仙说:“俺爹妈老想抱孙子,咱们要个孩子吧。”水仙说:“我没有说不要呵!”“那你怎么没怀过孕?”“你怨我?”“不怨你怨谁?”“你咋不怨你自己?”“我没问题。”“就恁肯定?”谷大勇拿出了一纸证明,说:“我去医院查过,你看。”宓水仙笑了,说:“我也没问题,是还没到时候。”“不,你也去医院查查吧,这又不是啥丑事,万一有病早治。”宓水仙为了解除丈夫的顾虑,特意和丈夫一起去查了。
  谷大勇在门口站着。给宓水仙做体检的大夫吃惊地说:“你刮过几次了?再怀胎就没命了!”
  谷大勇如雷轰顶:妻子不是处女呀!
  
  郎变心 巧设害人计
  
  这一回,宓水仙朝谷大勇跪下了。她愿意把自己的失足经过全部说出,求谷大勇再次原谅她。
  三年前,宓水仙跟石中艾来到城里打工。石中艾凭着高大的身材和复员军人证,当上了保安。宓水仙在一家服装厂里干活。干活苦累不说,还挣不到多少钱,但她需要太多的钱。她奶奶去世,因为家穷,买不起棺材,“软埋”了。为了给痴呆的哥哥说上媳妇,为了供妹妹继续上学,她想挣更多的钱。她进月弯弯夜总会当了三陪,那种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欢娱实在令她提心吊胆,却又被一张张百元大钞所吸引。她想挣够钱就洗手,而且只卖笑不卖身。可是,她第一次“出台”——随客人出去——就被灌醉失身了。她看到有的坐台小姐得了性病,害怕得要死。那个曹局长贪恋她的青春美貌,说要包她二年,先给她十万块钱,再给她一套房子。宓水仙想,与其从众,不如守一,就被曹局长金屋藏娇了。两年期满,那个曹局长又花钱去包新的,宓水仙坚决从良了。那曹局长五十多岁了,不知吃着什么,精力特旺,两年里,宓水仙刮了好几次宫。宓水仙为了从良,做了处女膜修补……
  谷大勇听了,又气又恨又恶心,像吃了个苍蝇。他想拿刀把她杀了,好雪清这奇耻大辱!对宓水仙,他不无同情和可怜,但是再也找不到可爱了,他感到她肮脏。宓水仙还一直跪着,他喊了声:“起来吧!”
  宓水仙跪着不起,哭着说:“你打我吧,你骂我吧,你把我杀了吧!”
  谷大勇把她从地上拉起,说:“我是大学生,不是俗人!”
  宓水仙抱着谷大勇哭:“大勇,我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从此,宓水仙对谷大勇服服贴贴,谷大勇问啥她说啥,再也没有隐私,心里再没有秘密。尽管她感到谷大勇对她感情上已经冷淡,她也忍受着,心里想着时间长了就会好起来。她还想着破命也要为谷大勇生个孩子,他爹妈不是想着抱孙子吗?她更想到,生个孩子好拴住谷大勇的心。
  其实,别说孩子,谷大勇是连她也不想要了!堂堂的大学生,找个三陪小姐就够窝囊了,还是个被人包过的二奶!第一次,她当过三陪,她隐瞒欺骗了他;这次,她当过二奶刮过胎,做了处女膜修补,更欺骗了她,她究竟还有多少脏事丑事瞒着他?她不还和她的初恋情人藕断丝连吗!谷大勇是彻底后悔了,后悔得打头,恨不跳楼死了!可是,现在应该跳楼死的是宓水仙,而不应该是他谷大勇。
  谷大勇越想越后悔,这个音像店开的时候,法人不应该写宓水仙,应该写他谷大勇。宓水仙连什么是法人都不懂呵!可现在要提出离婚,他赶不走宓水仙,只有他卷铺盖走人,还去和他那些没有找到工作的老同学合住出租屋,受老同学的奚落。思来想去,他决定要报复这一切。
  一天,宓水仙收到一包钱,一万元整。宓水仙感到奇怪,问谷大勇,谷大勇说:“可能是哪个旧情人送你的,送来了你就收下。”宓水仙信以为真,说:“这种钱脏,不能要!”说着,就要点火去烧,谷大勇赶忙拦住,说:“你这不是犯傻又犯法么?正好,这钱明天我去进货。”谷大勇把钱拿走了。
  过了一段时间,宓水仙又收到两万,钱里夹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你不想活了?宓水仙隐隐感到大祸临头,这钱不能花,一定要弄清。这回她没有告诉谷大勇,怕谷大勇再拿去。她忽然想到,这钱会不会是石中艾送来的?石中艾还一直关心着她。可石中艾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呢?她感到是个谜。
  宓水仙去找了石中艾。石中艾说他没有给过钱,更不会写纸条威吓她。不过,这绝对不是好事,要她当心。
  宓水仙连做噩梦。她想离开一段时间,她想回老家看看。她出来后,只回过老家一次,那时她已经有了钱,很阔气地回去了。没想到庄上的人已经知道她在城里干什么挣钱,连她的父母也知道。她自惭形秽,住了一夜就回来了,再没有回去过。眼下她好像有一种活不长了的感觉,想再回老家看看。
  
  从良难 求法走活路
  
  宓水仙的娘家已经富了,盖起了瓦房,房里有了彩电、冰箱、洗衣机,靠的都是宓水仙往家寄钱。庄上的人由不齿到无语,到城里打工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人们对靠手艺卖力气挣钱的人是羡慕的,对男盗女娼永远是痛恨和恶心,尽管嘴上不说,但那目光和表情很明显。宓水仙第一次回来,在街上转了一圈,就深深感觉到了,没敢在街上转第二圈,便回了城。这一次,宓水仙是要在家住一段时间的,因为人们知道她已经结婚了,男人还是个大学生。那种鄙视的目光该不会有了。
  宓水仙是晚上到家的,爹妈高兴得像迎贵妃省亲,痴呆的哥哥也傻笑不止。但是很快宓水仙就从爹妈脸上看出了忧愁,不是过去家境穷困的忧愁,而是痴呆的哥哥找不上媳妇宓家会绝后的忧愁。当初,爹妈要拿她“换亲”给哥哥娶媳妇把她气跑了,后来爹妈又在妹妹身上打主意,她不惜花钱把妹妹接到城里上学。现在,宓水仙看着打光棍的哥哥,也感到了悲哀和无奈,脸上立即布满了阴云。
  爹妈赶痴呆的哥哥去睡觉。爹妈互相使眼色。水仙看出来了,爹妈有心里话要说。爹要妈说,妈要爹说。水仙说:“爹,妈,我是您们的女儿,谁说还不一样?”爹又使劲瞪了妈一眼,妈才擦了擦眼睛,怯声说:
  “仙儿,你哥的病,东庄上那个神汉给破了,说只要和一个年轻妮儿同一次床,喜气一冲,病就会好……”妈说不下去了,爹催了两次,妈还是说不下去,爹就接着说:“仙儿,为了咱家的香火,你就陪你哥一次吧,你在外面陪别人那么多,就陪你哥一次吧!”说完,爹妈朝她跪下了。
  宓水仙一下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看到爹妈都在自己打自己的脸,改口道:“只当没说!只当没说!”
  宓水仙这一次连一夜都没住,不是害怕爹妈会强行,而是害怕自己会心软。就像三年前,心一软失足了。宓水仙苦泪长流,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连自己的爹妈都不把自己当人了,永远不把自己当人了……
  宓水仙又回到城里来,到家已是夜里。她打开房门,又打开住室门,床上的丑恶把她惊呆了,宓水云和谷大勇滚在床上!她感到天旋地转,背身退出门外。
  有句丑话:小姨子是姐夫的顺手羊。妹妹真叫丈夫顺手牵羊了!他们什么时间搞上的?怎么搞上的?她怎么浑然不觉?
  宓水仙认真回忆,那次在阳光大酒店她一怒之下,两耳光把宓水云打跑了,后来,她去找妹妹和解。宓水云就同她说了实话。宓水云说:“我这大学不是考上的,是你拿钱买上的,我根本就跟不上,上课像听天书,我不想浪费青春,我不想再花你的钱。我看你走的路挺好的。”宓水仙恨声说:“水云,那是漩涡,跳进去可就不由你了,我的亲妹妹好妹妹,听姐姐的话。姐是过来人,姐不会骗你!”水云说:“姐,那我去你店里打工吧!”“不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打工是下等人,你要上大学,要当上等人。你一定要为姐争气,你一定要为姐争光,姐这一辈子是不行了,姐就盼着有一个大学生妹妹!”“姐,你这么自私呵!为你为你,你怎么就不为我想想?”宓水仙又生气了:“我怎么是自私?我拿钱供你上大学我还自私?”宓水仙抬手又是两耳光,宓水云没还手,说:“宓水仙,上次那两耳光,是我花了你的钱,欠你的,这次的两耳光,可是你欠我的……”
  现在宓水云用抢姐夫来报复她?悔恨呵,自己用脏钱养了个脏妹妹!谷大勇呢,自己两次欺骗了他,他也来报复自己了,他在逼她提出离婚。
  宓水仙伤心地出了家门。
  在这春寒料峭的深夜,宓水仙欲哭无泪,举目无亲,爹妈不把自己当人了,妹妹和自己成了仇敌,丈夫在逼着离婚……她悔恨交加,想去跳湖一死了之。路上,她想到石中艾———她的初恋情人。当初,她失足做三陪,石中艾拦不住,打她耳光,那是恨中之爱呵;在她的结婚典礼上,她失声痛哭,石中艾上去提醒她,始终关怀着她,石中艾给她的耳语是:“你要镇定,祝你从良,我永远的好妹妹!”她不明不白两次收到两包钱,他去问石中艾,石中艾说不是他给的,而且看着第二包钱里“你不想活了”的威吓字条,说:“这是祸,是有人在搞阴谋!”石中艾要她当心,还说他也要帮她认真调查。眼前发生的事,都是祸,那两笔钱是一件未了之事,继续惊扰着她的心,使她死也不得安宁。她应该把眼前发生的事告诉石中艾。石中艾,这是世上她惟一感到还可信的人。
  宓水仙用手机和石中艾通上话,告诉他这几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悲愤中,她说出不想活了,要用死来洗清她一生的耻辱。石中艾大惊,要她不要寻短见。宓水仙关了手机,她不能听下去,听下去会动摇她自我了断的决心。
  宓水仙怀着绝望的解脱心情,朝城东湖奔去。夜深人静,马路上车少人稀。突然,一辆汽车朝她冲来,她往路边躲,但这辆汽车却把她往路中间逼,想故意肇事。她明白,汽车在快车道上轧死人法律责任要轻些,这辆汽车是要把她轧死在马路中间。她就迅速往马路边上躲,一不留神掉进了一个失去盖子的窨井里。
  汽车跑了。一辆摩托车驶来,是石中艾。石中艾把她救出,她抱着石中艾惊骇地痛哭。
  石中艾说他调查清楚了,又说出了他的分析:
  谷大勇以她的名义给曹局长写了威胁信要钱,曹局长被逼无奈,给了两次钱,仍不见罢休,就想以交通肇事结束这一切。
  宓水仙说:“我不管这些了,你让我去跳湖死吧,一了百了!”
  石中艾说:“我的好妹妹,你不能死,你已经走出了从良的第一步,你该继续走下去!我们去报案,你要是死了,公安局侦破就难了。”
  东方露出了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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