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8期
没有希望的希望
作者：贾万锋
他们三人来到姬希洛几个本家的那块地里，只见蔡东明正在指挥着几个人盖房子，还有几个人在地里栽果树。
姬希洛问他为什么在这里盖房，栽树？他说：“我的地我想怎么由我，我有经营自主权。”
“你的地？”姬希洛大吃一惊。
“怎么？你不知道，我都种了几个月了。”
听了蔡东明的这句话，他顿时如梦初醒。原来几个月前，姬希洛的本家兄弟姬希光与蔡东明赌博，姬希光欠了蔡东明一大笔钱还不了。后来经人说合，姬希光拿这块好地跟蔡东明的一块离村里很远的坡地换了。他们已经交换几个月了，可他怎么就把这码事给忘了呢？如果是姬希光把地卖给了蔡东明，那还可以说他们是非法买卖土地，不予承认。可现在人家是两情两愿地换，这就不好说了。这时，他在心里大骂姬希光混蛋，分责任田时，他想尽了办法，让他们的本家分到这块好地，这里灌溉方便，又临路便于运输，离村里还近。可这个不争气的姬希光竟把好地输给了蔡东明。他这一输不当紧，让他修学校又要费大气了。姬希洛知道现在惟一的办法是跟蔡东明多说好话，再给他出高价，把地调到别处。然而任凭他把嘴皮磨破，好话说尽，又承诺给蔡东明出天价，可蔡东明只说一个字：“不！”
这时如果马亮出面，给蔡东明施加点压力，用大话吓唬吓唬，蔡东明兴许会害怕，会软下来。因为马亮毕竟是个国家干部，再说蔡东明赌博也不是什么合法正当的事。如果还不行，马亮再与派出所联系，让派出所来吓吓蔡东明，蔡东明是不会一硬到底的。然而马亮连个屁也没放就回县里去了。
当天夜里，姬希洛动了一番脑筋，想出了一个妙法。原来蔡东明是个炮筒子，头脑简单，他是受了蔡东升的挑拨。如果再托个与他关系较好的人去对他晓之以理，想他是会改变主意的。想到这里，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是蔡东明的姐夫，叫姬希民。他肯定愿为自己出力，去说服蔡东明。以前姬希洛从未给谁说过好话，更不会这样拐弯抹角地去托人求情，从来都是别人找他求情，跟他说好话。可现在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这学校就得修，就得去托人，就得去求情。
你还别说，这姬希民还真管用。他到了蔡东明家，把蔡东明痛骂了一顿。他说蔡东明是个蠢猪，不会动脑子，光会给别人当炮筒。他把让出地的好处说了一大堆，有这么好的事为何不去干？而非要为蔡东升出力？他能给你多少好处？说到最后，蔡东明终于同意了。蔡东明只是说当时姬希洛和别人都签了合同，没跟他签是看不起他，现在只要姬希洛跟他签合同，他马上就签，条件是比别人的地价要高。姬希民说这个他能替姬希洛答应。随即他领蔡东明到姬希洛家签了合同。
第二天，姬希洛就跑到县里，找到马亮，告诉马亮，征地的事已经搞定，现在就可以动工了。然而很不凑巧，昨天下午马亮回到县里就向有关领导做了汇报，领导认为必须换掉材林村，另选一个村子。如果再过一天不上报，这个指标就作废了。县里当然不会让一个指标白白作废，使县里白白少一所高标准的小学。于是县里就把材林村取消了，并且已经向省里上报了。其实县里有关领导将材林村换掉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但又不可明说的原因，那就是除了材林村不用送礼外，其它任何一个村要争取这一指标都必须向有关领导送份厚礼。就这样，材林村的希望小学被冠冕堂皇地抹掉了。
五
姬希洛听完了马亮的话，知道他们村修学校的事没希望了，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瘫在了马亮办公室的沙发上。完了，这下全完了，这村主任、支书算当到头了。修不成学校，村里人不会饶他，不会让他再继续当村主任、支书。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村里，蔡东升在幕后操纵几个人在群众中大造姬希洛的舆论，说姬希洛实在是太无能了，有这么好的两次机会，都让他给错过了。有这样的人当干部，咱村永远难以翻身，永远难以好过，跟着这样的窝囊废大家只有受穷吃亏。咱村要想改变面貌非换掉姬希洛这个大笨蛋不可。
紧接着，就有很多人打着横幅，举着标语，坐着十几辆机动三轮车去乡里，要求罢免撤换姬希洛。村民们去了一趟乡里，不见上级有啥反应，随即又开着三轮车跑到县里。没几天，县里又派马亮带领乡里的几个干部进驻了材林村。
马亮他们的任务是调查材林村的情况，了解群众的意愿，帮助村里建立领导班子。很快姬希洛就下台了，蔡东升当上了村主任兼支书。蔡东升在全体村民大会上承诺，他一定要在近期内建好一所高标准的小学。
就在村里闹得像开了锅之时，洪来顺的工程就像雨后春笋，眼看着一个劲儿地往上长，仅短短个把月，主体工程就已完工。惹得老校长和他的学生们眼馋，他们十分嫉妒这个工程，因为它毕竟是在原本应该是学校的地面上建起的。看着看着，老校长和孩子们就流泪了，心里在想，如果当初开工的是学校，现在我们离搬进新校舍就不远了。
这次蔡东升上台后建学校看来不会有啥问题了。因为蔡东升用的是自己的钱，不怕上级有啥变化。他要先到姬希洛本家的那块地看看，准备马上就动工，他认为他的钱修一所学校不成问题。学校修好了，政权巩固了，以后再捞回来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没到那块地时他还是信心十足，但到了那块地一看，他却傻了。为啥？那块地里，一夜之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种各样的果树。从果树的品种之杂，密度之大来看，它主人的发财之意不在树。除了果树，地里还长出了不少“楼房”。这些“楼房”连地基也没打，楼层之低可创吉尼斯记录。砌砖时不但没有用水泥，甚至连白灰也没用，用的全是泥土。可以想象，盖这样的楼房，目的是为了住吗？这几家的所作所为与先前的蔡东明相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蔡东升知道，姬希洛已经代表村里与这几家签过合同。但此时，姬希洛肯定不会把合同拿出，他们一定会一起毁掉合同。蔡东升粗粗地算了一下，按照国家有关规定，这些果树，这些楼房需要赔偿五六万元。这样他是无法将学校建起的。但是蔡东升毕竟是蔡东升，他知道姬希洛手里还有一大笔卖地款，如果把这笔钱弄到手，他可以再买一块地。
蔡东升托人去跟姬希洛谈，他托的人先跟姬希洛说了一大堆好话，让他把这笔钱拿出。作为建校征地用，并且还说允许姬希洛留两千元。结果姬希洛态度很硬，说这钱一分也不往外拿。接着这人就威胁姬希洛说：“蔡东升是什么事都能办出来的主儿，如果他将你告到反贪局或法院什么的，你咋办？”
姬希洛听后一阵哈哈大笑：“我姬希洛是长大的，不是叫吓大的。你去告诉他蔡东升，就说我在等着和他打官司。”
蔡东升真的将姬希洛举报到了反贪局。然而反贪局不是蔡东升自家开的反贪局，姬希洛就明白这一点。他得到消息后，也通过关系找到了反贪局。要说关系，姬希洛可不含糊，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村干部，在乡里，在县里，那关系不亚于一张大网，就为这他才敢在蔡东升威胁他时一点也不害怕。当然关系再硬，还得有钱来铺路。姬希洛经过一番打点之后，回到家就高枕无忧了。
蔡东升去反贪局找了几回，每次人家都说已经立案，现在案子太多，太忙，还没有轮到他那个案子。蔡东升记不清那是第几次去反贪局了，人家终于说轮到他的案子了，他高兴得不得了。可等到他又一次去找人家问情况时，人家说，关于姬希洛贪污一案需要取证，现在关键是证人洪来顺不在，只有等洪来顺来了才能取证。经人家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洪来顺这几天将工程的事托付给了别人，自己有事临时走了。谁知他这一走会多少天？他埋怨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怪不得人家以前一直说忙，轮不到。现在洪来顺走了，人家才说轮到了。如果洪来顺不走，人家还会说轮不到。
蔡东升心想，看来在反贪局是告不倒姬希洛了，转向法院吧，去法院告他。蔡东升向法院起诉后，法院很快就受理了，很快就找到洪来顺取了证。可是等到开庭，他与姬希洛对簿公堂时，姬希洛却将那笔钱的支出说得滴水不漏。他说两年前修路欠下的材料款，人工工资款有多少多少，并且还都有证据。这使蔡东升无话可说，其实两年前修路是上级的专项扶贫工程，这件事村里人谁都知道。想到去取证，证明修路村里没付一分钱，可又一想，那样会更难，即使取到证据，也不一定会打赢官司。从这次告姬希洛中可以看出，姬希洛在反贪局、法院还是有一定根底的，可以想象他在其他部门也不会没有一点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