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洞庭湖上的枪声

作者:罗学知




  一
  
  2003年冬,杨波从武警北京总队某内卫支队复员,回到家乡汉寿县农村,与一位老渔民的独生女刘莉结了婚。这里地处沅江下游,人们常年靠捕鱼捞虾为生。刘莉十六岁初中毕业后,就上船与父亲一起捕鱼,模样儿俊俏身子结实,和所有靠捕鱼为生的人一样,也是游泳的高手。刘莉的爸爸刘老汉因常年风里来雨里去得上了风湿病,三年前就不再上船了,那条装有柴油机的渔船就完全交给了刘莉。杨波与刘莉结婚后,小两口就驾着这条渔船一直在沅江上打鱼谋生。刘莉在船尾舱室掌舵,杨波在船头撒网。渔船虽然不很大,但也有好几个舱室,足可以容纳七、八个人在船上餐宿。八月十三日这天下午一点多,杨波听人说城里发生了一起持枪抢劫银行运钞车的大案,数名劫匪抢劫了四百多万元现金,还将银行工作人员打死打伤各一名。杨波不知其在农业银行城中区分理处工作的弟弟杨涛的情况如何,自己的手机又没有电了,没法与弟弟联系,所以他决定早点收网上岸,用公用电话问问弟弟的情况。网收上来了,与往常差不多,约十多斤大小不等的杂鱼。杨波让刘莉洗网,自己下了船朝河堤走去。离这约一里多路有个小杂货店,里面有公用电话,还有可以给手机充电的手机“加油站”。杨波火急火燎地赶到杂货店,先将自己的手机充上电,然后用公用电话打通了弟弟的手机。弟弟告诉他,劫匪抢劫了工商银行的运钞车,自己所在的农业银行没事。杨波这才心里踏实了。投一元钱硬币只能充电五分钟,杨波不想为充电多花钱,觉得只要有点电应急就行了,晚上回到家里再充电,便拔下手机返回船上。
  走下堤坡,杨波老远就望见一位身穿深色长裤,浅色条纹衬衣,夹着公文包的三十多岁的男人在他们泊船的河滩上徘徊,走近一看,这人通身都穿着名牌,只是脚上那双老人头的皮鞋粘上了不少泥点,白净的国字脸上架着一副变色的树脂镜片的眼镜,颇有几分书生气,像个有教养的知识分子。这人见杨波走向渔船,忙迎上来道:“杨老板,您好!我是水文站科研所的,想租用您的渔船将一些科研仪器运送到洞庭湖中的一个小岛上去。刚才与您夫人联系,她说要等您回来才能决定。至于租金嘛好说,先付一半,一千元,另外一半等仪器安全运达目的地后再付,您看行不行?”
  杨波思忖着到洞庭湖中的岛子上行程一天往返足够了,这两千元的运费真不算少,靠打鱼,二十天也不一定能够来这么多钱。杨波不禁问道:“仪器多吗?”
  “不多,也就是两编织袋,三百多斤重吧,不过还有三名工作人员,连我四人要与这批仪器同行。这批仪器比较贵重,不能损坏。”
  “你们在船上吃饭怎么办?”杨波问道。
  在船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是一个不能不考虑的问题。
  “菜我们自己带上船,你给我们煮煮饭,热热菜就行了,可以吗?”
  “没问题!”杨波答道。
  “这么说你同意啦?这是一千元钱,你先拿着!”
  “怎么称呼你?”杨波接过钱问道。
  “我姓王,是水文站研究所的副所长,就叫我老王吧!”这男人挺随和地说。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仪器在哪里装船?”杨波问道。
  “眼镜”道:“当然是越快越好,仪器在下游的柳林滩装船,我们的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杨波道:“那我们这就走吗?”
  “眼镜”点点头道:“对,马上开船!”说着一个箭步跳上了船。
  杨波让妻子刘莉在舵舱把舵,自己在船底发动了柴油机,随着由慢到快的一阵“突突”声,渔船掉了个头,像箭一般地朝下游驶去。航行了二十多分钟,柳树滩到了,远远地看见有一辆红色的桑塔纳出租车停在河滩上。“眼镜”用手指了指那辆车道:“到了,那就是帮我们拉仪器的出租车。”
  渔船选了一处坡度平缓的地方靠了岸,“眼镜”冲出租车高声喊道:“船来了,把东西搬上船吧!”
  出租车门打开,从前座和后座下来三个男人,他们打开后备厢。一个个头一米八的穿深蓝色衬衫和长裤的粗眉毛的光头扛了一只大编织袋快步往船上走来,另一个穿牛仔裤和黑色背心留着披肩长发的与一个穿黑色T恤衫、黑色长裤的瘦得像猴子的人抬着一只编织袋踉踉跄跄的也朝船上走来。
  杨波正在岸边往地里插下固定渔船的带着锚链的钢钎,光头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发现光头被风掀起的衬衫下露出一支手枪套,根据形状大小判断,那是“五四”手枪的枪套,杨波的心里不禁“格登”了一下:他怎么会有枪?
  紧接着,抬着编织袋的长头发和瘦猴从他身边走过,他看见长头发牛仔裤左边的裤脚上有几滴红色的斑迹,像是血迹!
  杨波正思忖着,已经上了船的那个戴眼镜的“王副所长”大声催促道:“杨老板开船呀!”
  杨波想避开他们打电话向市水文站核实一下,灵机一动回答道:“王副所长,我到堤上的小店里买点吃的马上就回来。”
  “眼镜”急忙阻止道:“吃的东西我们全都准备好了,你用不着再去买了!现在是赶快上路要紧,不能耽误时间了!”
  杨波加快了脚步坚持道:“耽误不了多久,一会儿就回来!”就在他走近出租车的功夫,一眼看见司机座右边的窗玻璃有个蚕豆粒大的洞,周围是蜘蛛网状的裂纹,隐约还有干涸的血迹。
  这时,在“眼镜”的示意下,光头和长头发飞快地跳下船朝杨波奔跑过来,他们一左一右紧紧挟住杨波往船上拖,尽管脸上堆着笑容客气地说:“杨老板别见外了,你们为我们办事,当然就和我们一起吃呀,还要去买什么东西呀!”杨波却从他们的目光中感觉到一股杀机,他机敏地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不好意思,那我这个船老板只好向你们客人打秋风啦!”
  “眼镜”笑容可掬地道:“你们夫妻俩为我们办事,一起吃几餐饭算得了什么,咱们还是快走吧!”
  
  二
  
  柴油发动机“啪啪啪”地吼叫着,渔船顺水顺风像离弦的箭一般朝沅江下游驶去。
  杨波在安装柴油发动机的后舱底部一边擦拭保养机器,一边琢磨着刚才发现的这伙人的种种疑点:他们自称是市水文站研究所的,却带着手枪,现在公安民警的枪支平时都集中保管了,除了银行外一般单位保卫科股的枪支也上收了,他们凭什么佩枪?如果他们的枪支是属非法持有的,比如从边境上走私进来或是偷的、抢的,那么问题就严重了。出租车司机始终没有出现,这极不正常,车窗玻璃上有弹洞和血迹,司机有可能是被杀害了,这辆出租车也可能是抢来的。他们那两个编织袋里呈现出方方正正的棱角,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杨波想跟妻子谈谈自己的疑惑,但是妻子在尾部最高的舵室里掌舵,那伙人在前甲板上把编织袋当桌子,正在打牌赌钱。此刻如果自己到上面舵室里去与妻子商谈,很可能引起“眼镜”一伙人的警觉。这伙人如果真是坏人,就会打草惊蛇,那样局面就会急转直下,自己和妻子的处境就会变得十分危险。看来,自己眼下还只能暗中留意观察,进一步确定其真实身份,再静观其变,等待时机决定下一步行动。在江河里航行,不比在陆地上,在船上既不便脱身逃离险境又不容易得到外援。如果被坏人挟持控制起来那就只能听其摆布而难以解脱……
  “哇呜哇呜哇呜……”一阵警笛声从后面由远而近,“眼镜”一伙顿时脸色大变,他们慌乱地丢下了手中的纸牌,光头和长头发不约而同地从腰里拔出了手枪,“哗啦”一声顶上了膛。
  长头发也有枪!这一新的情况让杨波吃了一惊,原来他只注意长头发裤腿上有血迹,没有发现他也有枪。
  刘莉更是被这意外的场面惊得不知所措。
  “眼镜”见状慌忙制止道:“沉住气!快把枪收起来,到时候看我的眼色行事!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跟警察动家伙!”
  光头和长头发互相对视了一眼,把枪收回到了腰间的枪套里。
  “大哥,咱们不能束手就擒,快艇上的警察要是上船来检查,咱们就来个先下手为强,打他个措手不及!反正杀一个是死,杀一百个人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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