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倒开花
作者:辛立华
顺子说:“可是,柱子他们已经知道是咱们了。”
老猫说:“对呀,这乡里乡亲的,真不好下手啊?”
“去他娘的乡里乡亲吧。”达子狠狠地说,“乡里乡亲的?呸!二十年前我爹死的时候我才六岁。那个时候,村里人谁拿正眼看过我们娘儿俩?村里那些男人,包括翠翠他爹,整日打着我娘的主意。不然,我娘也不至于……我就是为了报复才偷东家的羊毁西家的树。我就是为了报复,才想尽一切办法要把翠翠搞到手的。可是,翠翠却让柏林这小子给弄去了。现在,一块肥肉又要落入柏林的嘴里?我不干。美事,不能全让他一个人给占了。乡里乡亲?扯淡。眼下的社会,就是亲爹,也没有钱亲。只要你有了钱,只要你有了大钱,你就是爷。告诉你们俩吧,就是死,也要把这块肥肉吞进自己的肚子里后再去死。”
顺子说:“他们为了这块肥肉,我们也为了这块肥肉,争来争去的,弄不好真要出人命的。”
达子狠狠地说:“出人命就出人命。我死了,算他们赚了。他们死了,是咱们赚了。你们两个要是害怕了,我就一个人去干。”
“不,不。”老猫忙说,“大哥说怎么着,我就怎么着。”
顺子也忙说:“对,我们一切听大哥的。”
“这就好。”达子拍了顺子和老猫一下,“天一擦黑儿,我们就顺着他们走的方向去找。等天黑了,他们就得找个山洞休息,准会在洞口点堆火。我们呢,就可以很容易地找到他们了。到时候,我们就不能手软了。一句话,不把那公安局缉拿的那小子抢到手决不罢休……”
山洞里,疤子是睡不着的,他有一种预感,预感到这个夜里将会发生一场血战。为此他并未感到害怕,反而感到很兴奋。只有这样,自己的对手才能在相互残杀中减少,减少得越彻底,自己自由的希望就越大。
疤子睡不着,柏林他们同样如此。此时的柏林和柱子心思是一样的,那就是:若是真的见到了疤子所说的珠宝,怎么才能让自己多得甚至独吞。想来想去,柏林和柱子都暗暗下了决心,两个字:独吞。无毒不丈夫。娘的,不毒,这批珠宝就独吞不了。不毒,自己就得不到那么多钱。百八十万,干什么不行啊?!这年头儿,有钱,就是爷。甭说人了,鬼见着你都得点头哈腰的。柏林和柱子这么想着,翠翠却紧紧偎着柏林,想着该用这些即将到手的钱去干些什么。
初冬的山夜本应该是很凉的,可山洞里的柏林他们却未感到有什么凉意,加上火堆发出的热,反倒使他们感到很舒服。到底是劳累一天了,脑子想的事再多,时间一长也都开始有了困意。大约凌晨一点左右,柏林他们便渐渐地进入了梦乡,做着他们各自的美梦了。
疤子是不能睡的。现在,他已经一连试探了柏林他们好几次,见他们确实是睡熟了,这才又有了新的想法——悄悄离去。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洞外有轻轻的脚步声。尽管声音不大,他还是听出了这是人走动的声音,而且不是一个人。他心里一激灵,立即断定就是白天的那三个蒙面人,是火光把他们引来的。好啊,好。疤子暗暗高兴,就悄悄地往山洞里面挪了挪,躲在了凸出的一块石头的后面。
疤子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洞口,当他终于看见了三个人影的时候,他才想起了正在熟睡的柏林他们。为了不使柏林他们遭到突然袭击而不能出现相互残杀的混乱局面,疤子适时地猛地大喊了一声。这一声大喊不仅使柏林、翠翠和柱子立即惊醒并呼地站了起来,也使达子他们三个人出现了短暂的惊呆而就那么直愣地站在洞口。这就给柏林他们提供了辨别情况的机会,使他们立即清醒地意识到了危险已逼近眼前。但是,还没容他们做出如何应付的反应,已经清醒过来的达子他们大吼一声就向柏林他们扑了上来,一场拼杀就这样开始了。
尽管柱子会些功夫,但因天黑看不清对方,又因来势凶猛、突然,一时没有占上风而被达子扑倒了。顺子和老猫也不管是谁,看准一个目标就扑了上去。而柏林和翠翠,也异常凶猛地和对方滚打在了一起。山洞里,骂声、搏斗声、撞击声,立时响成了一片。
躲在山洞深处的疤子,现在真正是坐山观虎斗了,并暗暗叫好。心说打吧、杀吧,你们残杀得都倒地身亡我才乐呢。
很快就有人惨叫一声倒了下去,紧接着又有人惨叫一声倒了下去……当剩下最后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时,疤子既惊讶又不解地认出,这两个人竟是柏林和翠翠。
九
柏林和翠翠搀扶着疤子立即又躲进了对面山坡上的一个山洞。火是不敢再点了,只好摸着黑熬着,熬到天亮再继续找那个藏有珠宝的山洞。
此时的柏林心里很乱,是那种喜、愧、忧混在一起的乱。他既为铲除达子他们三个对手而喜,又为柱子死在自己手里而愧。柱子是在杀死顺子后的一刹那,被柏林用石头击在头上而死的,那时,翠翠正从地上爬起。现在,除去柏林自己清楚柱子是怎么死的,恐怕任何一个人都会认为柱子是被达子他们杀死的。他的愧,就愧在了这里。忧的,就是怕翠翠一旦发现了柱子的死因而使自己不好收场。毕竟,柱子是翠翠的堂弟。然而,他的这种愧和忧,很快就被那很有诱惑力的珠宝给冲淡了。他想起了柱子说的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笑了,心说:人为财死,可总得有不死的吧?鸟为食亡,也有不亡的吧?这就要看你的命运如何了,就要看老天对你怎么样了。现在,老天偏向了我。我也就有了这个不死的命。你们呢?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我争嘴里的这块肉啊。尤其是你柱子,更不该跟我来争啊。本来就是老天赐给我的,可你们……这就是命啊。
柏林想来想去又想到了坐在离自己不远的疤子。想到疤子,他的心不由得忽悠了一下,胸口就如被塞进了一团草,既感到麻痒又感到堵闷。为争疤子这张王牌,已先后死了四个人,虽说这张王牌现在可以说是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可真的王牌还是握在疤子的手中啊。他不把这张牌甩出来,我还是定不了输赢啊。况且。他会就这么甘心将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抢来的珠宝献出来吗?虽说我的对手没了,可他的对手也只剩我和翠翠两个人,或者说真正的对手也就我一个人了。一对一?不好,人为财死?为了这批珠宝,谁死谁活仍是个未知数啊!为此,更大的恐惧又一次涌上了柏林的心头。
柏林左左右右地又思索了一番,决定和疤子好好谈谈。他咳了几下嗓子对疤子说:“兄弟,咱哥儿俩随便聊聊,怎么样?”
其实疤子也想和柏林好好聊聊,只是一直没有找着合适的机会与话题,现在见柏林主动找话要跟自己聊聊,便挺痛快地说:“好啊,聊什么,随你的便。”
“唉!”柏林叹了口气,说:“人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兄弟,你对这句话是怎么看的?”
疤子也叹了口气,说“事在人为。”
“怎么讲?”
“只要你掌握好了度,人为财死就不会死,鸟为食亡也不会亡。你说,天下哪个人不为财?哪个鸟不为食呢?但是,为财而死、为食而亡的毕竟是极少极少的吧。而这些极少极少的,都是因为没有掌握好这个度。就说刚刚死去的那几个人吧,如果他们和你达成了一定的协议,共同分享我的那些珠宝,不是都能快快乐乐地活着吗?亡,就亡在了一个太贪上。”
柏林笑了,说:“兄弟说的还真是条条在道儿句句在理啊,不过我还是要问你一句,既然你对这些这么明白,可你为什么还要走这条道儿呢?”
“问得好。不过,关于这个问题吗,一是我很难向你回答,二是根本没有必要回答你。”
“为什么?”
“因为我们现在已经走上了同一条道儿。”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不是关键的,关键的是……”
“是什么?”
“是我们两个人,包括你的未婚妻,我们一定要争取做到人为财而人不死。”
柏林想和疤子谈的最终目的就是这个,现在见疤子已经和自己想到一块儿了,心里便一下子踏实了许多,便显得有些激动地说:“怎么才能做到我们都为财而人不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