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老房子

作者:徐光辉




  说到这个萌山钢铁厂,当时可谓轰动一时。萌山钢铁厂是金盛公司前几年投资的一个项目。投资初期,钢材的价格还在一个劲地走下坡路,章铭以职业经理人独有的眼光,看到了新一轮固定资产投资的热潮即将来临,就力排众议,拍板投资萌山钢铁厂;事实证明他的判断完全正确,公司赚了盆满钵溢。今年年初,章铭又对外宣称要把这生金蛋的母鸡给卖了,理由是公司目前现金周转困难。
  消息传开后,想得到这生金蛋的母鸡的人,是挤破了门槛。最终,一个叫刘景全的私营业主抢到这个生金蛋的母鸡。
  公司现金周转困难,是个托词,要不然这生金蛋的母鸡谁还敢要,其实章铭已经觉察到,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50%多,特别是钢铁行业,投资增长更是惊人,这可是个危险的信号,国家肯定不会坐视有悖于经济发展的现象不管,必定采取强硬措施对投资过热的行业进行调控,不用说,钢铁行业首当其冲。
  若一旦调控开始,钢铁行业将面临重新洗牌,而规模与实力是生存的重要砝码。萌山钢铁厂是个资产不到2000万元的小厂,设备老化、工艺落后,自然难以抵挡飓风的袭击,必将难逃厄运。
  当初,刘景全在收购萌山钢铁厂时,真是喜不自禁,高兴得合不拢嘴,不过他的嘴确实也没合拢过,先是乐的,后是急的。
  在他刚买下萌山钢铁厂才个把月,国家宏观调控就开始了,钢材价格是疯了似的一路往下跌,拦腰一刀后,还是止不住,很快就出现了成本与价格严重倒挂的现象。可刚开始刘景全并未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还在穷折腾,结果是作茧自缚,最终无力自拔。
  国家在此其间又明令禁止耗能大、污染重、设备老化、工艺落后的小钢炉,必须坚决关闭,本来还抱着挨过这阵后,还能东山再起的刘景全,是彻底地绝望了。
  可事情并非因绝望就万事大吉的,该掏的钱还是一分也不能少。当初从金盛公司买厂子时,除了动用老本700万外,还从银行贷了900万,目前每天光是利息,就够他头皮发麻的。
  可接下来,绝望的刘景全却做了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他把厂子连同自己一把火烧了,他就这样用火葬,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事发第二天,方兰弋到了现场,亲眼看到了烧成黑炭的刘景全,她不知这家伙置身于大火时都想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是感到走投无路了,要不然也不会把自己变成黑炭。
  在这场悲剧中,章铭自是毫无责任,他在按市场规律运作,要怪只怪刘景全自己太嫩了点,在市场经济的浪潮中折腾的功夫还不到家。
  一个伟大的时代,必定是个残酷的时代,只有一大批人在腥风血雨面前倒下,才能成全一小部分精英茁壮成长,这样凭着智慧与实力让对手堕入地狱的成功事例,章铭在商海浪潮中是数不胜数。
  这数不胜数的,都是方兰弋他们需要去调查的。
  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逐件摸了一清二楚,然而这都与章铭的失踪完全不搭界。警察当然也没全吊在这棵树上,在此期间,兵分几路,除把重点放在章铭因工作缘故可能埋下祸根的同时,在他的生活作风方面,也进行了挖掘。警察一路顺藤摸了下去,结果并未找着瓜;虽然查出了几个同章铭关系暖昧的女人,但也与失踪不沾边,很快就被剔出了侦查的范围;与此同时,警察还对事发时可能接触过失踪者的曼玲和吴妈,也进行了调查,均无作案的动机,自然也就排除了。
  还有一个重要嫌疑人,方兰弋自然不会忘记,那就是失踪者的妻子。
  冉曼玉是市立医院小儿科的医生,由于职业使然,给人的印象是一副仁慈心肠,不管是对患者,还是对丈夫均是爱心无限。特别是她对丈夫关爱备至,让医院的男同事们感慨不已,单就这次冉曼玉请假陪丈夫静心休养,就成了他们旁敲侧击妻子的绝佳理由;而且,通过对邻里的调查,与医院的人看法一致,说他们是对恩爱夫妻,从未见红过脸。
  难以想像,丈夫失踪会是这样的妻子在暗中做了手脚。
  随着调查的深入,方兰弋对案子是越来越感到茫然。看来,除了等待罪犯自首或在报纸电视上继续作寻人广告外,是再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五
  
  刑警大队接手案子也有半个月了,整个调查并没有取得一点点突破,可以说现在连方向感也失去了;虽然说调查还在继续,可已开始松懈,脚步在明显放慢,其敷衍的味道也越来越浓了。
  章铭失踪的事一开始就弥漫着一种神秘的气氛,显得扑朔迷离。然而,不管警察怎样应付,冉曼玉笼罩在极度懊悔的伤感中,毕竟是自己为丈夫选了这所房子,并租住下来才导致失踪的呀。
  冉曼玉并没向警察打探侦查的进展如何,对警察会帮她找回丈夫,本就没抱有多大的指望。章铭失踪后,她整个人就陷入了瞎子望天光的固执中,独自沉浸在思念盼望丈夫回来的幻想里;这种幻想令她心灵震荡而摇晃,生活由此变得糟糕透顶,一塌糊涂。
  丈夫一定会回来的信念,逐渐渗透到她的骨髓里;虽说是悄然而缓慢渐进的,可冉曼玉却感到节奏是那样的强烈而有力;可迟迟不见丈夫回来,又令她焦灼苦闷得无计可施。
  女人一旦固执起来,真是要命,冉曼玉正是这样要命地等着丈夫回来。每天早晨5点,她就起床了,就像往日陪丈夫那样,慢慢地跑向海湖,在7点又准时回家;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也许是企望能在丈夫失踪的时间地点再把丈夫找回来吧。
  在这种妄想支配下的纯粹幻觉,企盼丈夫突然回来的念头,渐渐成了冉曼玉生活的全部。
  呆在屋子里,冉曼玉会缓慢地移动着凝滞的目光,注视着室内的摆设,再不就是一动不动地沉思冥想;她拒绝了妹妹好心邀她搬去同住的请求,坚决守在这里,因为冉曼玉始终坚信,丈夫只不过是暂时离开了自己,就像是出差了,最终肯定会重新回到他离开的地方,穿着运动衫,站在她的面前,告诉说,这只是个玩笑。
  冉曼玉偶尔也会有片刻的清醒,那时就会心悸地意识到,摆在面前的现实是残酷的,那就是:丈夫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她像老妇人留恋已经逝去的幸福一样,机械地在屋里转转停停,摸摸看看,心中无限伤感,而终点却总是定格在丈夫的书房。
  房内非常寂静,桌子、椅子、资料书、墙、顶棚,都似在向她炫耀着众人皆知,惟她蒙在鼓里的秘密;一种凝重的气氛充溢着整个房间,让冉曼玉压抑得几乎要窒息了;茫然中,她目光落在了丈夫的资料书上,那上面已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她惆怅地拿过旁边的毛巾,轻轻地抹掉了书上的灰尘;抹好一本,就细细地看一本,好像丈夫把他离开的秘密写在了里面,为的是给她一个意外惊喜。
  确实,在她翻看一本出版不久的《饶州经济发展图集》时,里面有一张图片,果真令她感到了意外:但不是惊喜,而是惊骇。
  那张照片是丈夫在参加一个什么项目剪彩仪式,但图片上的文字并未说明是什么项目,而是显示“两双巨手握在了一起”。
  与丈夫握手的人笑逐颜开,丈夫也喜形于色。
  丈夫向来不苟言笑,不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得不得了的人;这个人一定跟丈夫很熟悉,而且这事还让丈夫觉得非常开怀。
  当然,冉曼玉不是对丈夫的笑容感到惊骇,而是那个同丈夫握手的人令她难以置信。
  他,就是那天早晨同丈夫道别后,在路拐弯处见到的人!
  虽然当时这个人并没有笑,但冉曼玉看见照片,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肯定没错,照片上的人就是那天早晨看到的人。
  按理说,他同丈夫应该是很熟悉的,可为什么会在那个早晨出现在那个地方呢?
  而且他一出现,丈夫就失踪了,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冉曼玉再次拨通了刑警大队的电话。
  30分钟后,方兰弋赶了来。
  冉曼玉回顾了那天早晨上的事后,指着照片说:“我不知道他是谁,打电话给你,就是想请你帮我调查下这个人到底是谁。”
  “当然,这是我应该做的。可这事用不着调查,我知道他是谁。不过,这根本不可能,你肯定是认错了。”方兰弋并未因嫌疑人浮出水面有丝毫的亢奋,冉曼玉所指的那个人,同她丈夫的失踪绝对没任何关系,因为这个人是刘景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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