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弱肉强食的危机与适者生存的图强

作者:曾纪鑫



交代与说法。这种交代与说法,千百年来似乎只有一途,那就是通过科举考试获得升官晋爵的资本,进人士大夫阶层。虽然长期浸润在西方文化之中?可受传统文化的诱惑与制约,严复也未能免俗,他的内心深处,急切渴望得到社会与世俗的承认与肯定。
  1885年,堂堂的天津北洋水师学堂总教习严复跑回福建参加“乡试”。这一举动在后人看来似乎滑稽可笑,但严复却是认真而虔诚的,并且充满深深的期望,可等待他的结果却是落选。只有“乡试”考中举人,才有资格参加“会试”;连个举人也考不上,自然与进士无缘,离闪耀着七彩光环的什么“状元”、“榜眼”、“探花”之类,就更是遥不可及了。
  落第后的严复仍回天津北洋水师学堂任职。当时的他,十分失望与郁闷,常常借酒浇愁。但是,对于科举正途,严复并未绝望。科举落第并不是一件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不少学子七老八十了还汲汲奔走于考场,而一旦高中,则顿时身价十倍。总教习也好,校长也罢,毕竟算不得一员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难以进入封建统治机构的运转轨道。于是,他更加发愤研习八股文,从西学转回早期的传统国学,大有不中不仕绝不罢休之势。无奈天不遂人愿,第二次赴北京参加“顺天”考试,第三次回福建参加“乡试”,都以落第而告终。
  40岁时,严复经海军保荐“免选知府,以道员选用”。知府为四品官员,道员比知府高半个级别,属正四品。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已是道员身份的严复仍因未能获取正式功名而深感不安,又一次跑回福建参加“乡试”,结果仍然落选。堂堂北洋水师学堂校长、中西文化的饱学之士,连一个举人都无法考中,这既是严复的悲哀,更是封建社会取仕的悲哀,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传统的科举制度已是穷途末路。
  严复四次落第,还会继续参加第五次、第六次乃至更多次的科举考试吗?这很难说。然而,一件改变中国历史发展进程的事件彻底打碎了严复的“科举梦”——就在他参加第四次科举考试的第二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了。泱泱大清帝国,竟然败于蕞尔岛国日本之手。北洋舰队全军覆设,中国陆军一败再败,日军直逼京畿,不知所措的清廷不得不派李鸿章赴日签订《马关条约》,承认日本对朝鲜的控制,割让辽东半岛、台湾全岛、澎湖列岛,赔偿军费白银二亿三千万两,开放沙市、重庆、苏州、杭州为商埠,允许日本在中国通商口岸开设工厂。
  如果说败于英国、法国等西方列强之手尚能让人继续“优哉游哉”,而此次,竟然败于昔日的学生,且人口、领土与清朝简直不成比例的小小日本,这无疑于扯掉了所谓天朝大国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国人目瞪口呆,实在难以接受这一无可挽回的事实。如果说战争本身给国人造成的只是痛苦折磨的心理伤害,那么《马关条约》带来的则是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机。两次鸦片战争的失败也只是割让了当时国人并不知其地理位置的小小香港岛与九龙,赔款也不是太多,而《马关条约》一下子就割去一个台湾省,且赔款白银二亿三千万两,简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亡国亡种的危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紧迫而强烈,每一个关心国事、富有良知的中国人头顶,都悬着一把达摩克里斯利剑。
  面对甲午海战的彻底失败,严复比他人有着更为深刻的切肤之痛。从福州船政学堂培养出来的一代优秀海军将领,其中大多与严复一同留学英国,却在甲午海战中如流星般陨落了。
  甲午一战,严复任教的北洋水师学堂也有不少学生战死海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既然北洋海军全军覆没,为其培养人才的北洋水师学堂也将不复存在。不仅北洋水师学堂,就连洋务派苦心经营长达30年之久的自强事业,也因此毁于一旦。甲午之战震醒了国人自我沉醉的天朝大国迷梦,更是惊醒了严复的“科举梦”。他不禁为民族的命运、国家的前途忧心忡忡,一股强烈的悲愤积郁于胸,不吐不快。于是,他沉下心来伏案疾书,在短短的时间内连续创作,发表了《论世变之亟》、《原强》、《辟韩》、《救亡决论》四篇极具影响力的论文。
  在这些文章中,严复批判韩愈的“君权神授”论、“圣人创世说”,介绍达尔文的“进化论”以及斯宾塞的社会学原理,提倡“自由、平等”观念,阐述“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的自强原则,要求引进西学,创立议院,希望通过符合国情的渐进变法,使国家成为英国式的君主立宪国家。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在《救亡决论》中,对科举制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由汲汲以求变为猛烈抨击,视“六经五子”(“五子”指理学家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朱熹)为“华风之敝”的根源;剖析“八股”摧残人才的三大害处:锢智慧、坏心术、滋游手;提出“如今中国不变法则必亡,然则变将何先?日:莫亟于虔八股”。由自身的感受与认识,严复将废除科举制度视为国家变法维新的头等大事。
  四篇掷地有声的文章如同一出大戏、好戏的序幕,开启了严复“盗取”西方文明“火种”,“煮”华夏民族之“肉”,以达强国富民之效的翻译、启蒙伟业——马上着手翻译《天演论》。
  《天演论》为英国生物学家、哲学家赫胥黎1893年在牛津大学的一部讲稿,原名《进化论与伦理学及其他》。面对列强瓜分、亡种亡国之危局,清廷尚未真正觉醒。“物竟天择,适者生存”,强者、智者自能生存,弱者、愚者必遭淘l汰,这是中国古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进化公理”。严复翻译、介绍《天演论》的目的,就是要棒喝、警告晚清当局,唤醒广大民众,以求上下一心,奋力抗争,救亡图存,保种救国。
  《天演论》名为翻译,实为著述。严复选取赫胥黎《进化论与伦理学及其他》一书中的序论、本论两篇,意译其主要内容,并依据中国国情、传统文化及个人见识予以取舍,但凡原文与自己观点不同之处,严复或加按语予以反驳,或按己意进行改写,以警醒当局,力求自强。他对“天演”一词的解释是宇宙处于不断变化的过程之中,这种变化并非简单的“变动”,而是由单纯到复杂,由流变到凝聚,由笼统混乱到定形分类。因此,《天演论》开宗明义,指出自然界及人类社会长期处于不断发展、不断变化的历史进程之中,并借赫胥黎之口,批判了中国几千年来的“退化论”、“不变论”与“循环论”。
  《天演论》刚一印行,便如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扔进一潭死水之中,震撼了整个中国。康有为称赞严复“译《天演论》为中国西学第一者也”;梁启超在《天演论》尚未出版时就借抄阅读,当即著文宣扬,认为“进化论实取数千年旧学之根底而摧弃之,翻新之者也”。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近现代几乎所有仁人志士、爱国英雄都受过进化论的熏陶与影响。《天演论》也在出版后的10余年间一版再版,拥有30多个不同版本,这在当时的中国出版界,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严复也因此被人称为“严天演”。
  
  三、著书立说
  
  严复以翻译家著称,他翻译的著作的数量、质量、系统性、广泛性及深远影响,他人无法企

[1] [3] [4]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