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弱肉强食的危机与适者生存的图强

作者:曾纪鑫




  一、艰难求学
  
  严复出生于一个中医世家,曾祖父严焕然曾是一名举人,祖父、父亲虽以行医为业,但都有着较深的国学造诣。也许是对自己的弃儒从医心有不甘,父亲严振先对严复寄予殷切厚望,希望他在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千百年来一以贯之的科举轨道上能够顺利地博取功名、光宗耀祖。于是,7岁时严复被送入私塾,为求良师,先后辗转多处,后其父又延请同邑黄宗彝开设家塾,专为他一人授课。作为一名当地颇负盛名的宿儒,黄宗彝渊博的学识、开阔的视野、士人的品格对年幼的严复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如果不出意外,以严复的聪颖勤奋,考秀才、中举人、升进士、博个一官半职,应该不成什么问题。最不济的情形,大不了什么也考不上,那就子从父业,开家药铺接纳病人;或是背个药箱四处问诊,像他父亲一样,成为一名医术高明、经验丰富、闻名遐迩的传统中医。
  然而,一根看不见的命运“魔棒”,似不经意地在严复头顶稍稍一点,他的人生之路就此来了个意想不到的“急转弯”。
  1866年8月,严振先在福州南台苍霞洲行医抢救霍乱病人时,不幸染上瘟疫,突然撒手人寰。严振先平时积善好施,对许多前来就医的穷人不收诊费,加之嗜赌如命,病逝之后,家里穷得连殡葬费也拿不出来。还是以前那些受过恩惠的病人送些香火钱,大伙七拼八凑,好歹办了一个葬礼。
  面对父亲病逝这一突如其来的灾难与打击,年仅12岁的严复束手无策,不由悲痛而无奈地叹道:“肩不能挑,手不能执,奈何?奈何?”于是,全家不得不离开省垣,搬回距苍霞洲10多公里的祖居——侯官县阳歧村大夫第,分得两间房屋栖身,靠母亲替人做些女工勉强度日。
  不能继续延聘塾师,也就意味着断了科举求仕之途。年少的严复,不得不寻求新的进取之路,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子汉,还得挑起养家糊口的重任。正当他茫然四顾、急欲寻找出路以摆脱艰难困境时,适逢福州船政学堂招收公费生,学费、住宿费、伙食费全免不说,每月还发放4两银子,另外学堂仨月一考,成绩一等者可获奖金10元。严复得知消息,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就决定报考。
  福州船政学堂,原为闽浙总督左宗棠着手创办的由铁厂、船厂、学堂组成的福州船政局的一部分,也是中国海军之萌芽。左宗棠不久外调,举荐正在福州老家因母丧守制的前江西巡抚、林则徐的女婿沈葆桢接任船政大臣。主考官沈葆桢正值丧亲丁忧,拟定的考题便与父母孝道有关——《大孝终身慕父母论》。刚刚经受丧父之痛的严复提笔写来,不觉情真意切,加之较好的国学功底,文章写得情文并茂,十分感人。沈葆桢阅后大为赞赏,严复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被录取入学。
  1866年,沉重的国门在追不得已的情形下刚刚拉开一道缝隙,时人对国家的前途与民族的危亡并无紧迫之感,对洋务、船政、科学并无多少认识,也不想做更多的了解。在国人特别是传统知识分子眼里,惟有科举才是升官发迹、光宗耀祖之正道。即使有着相当优厚的条件,前来报考船政学堂的学生并不多。严复如果不是出于家庭变故及生活所迫,肯定也不会前来应试,恐怕这一招生信息都难以进入他的视野。神秘的命运之手,就这样通过父亲病故这一偶然事件,彻底改变了严复的人生之路。
  福州船政学堂作为晚清海军人才成长的摇篮,设有前学堂与后学堂。前学堂开设轮船修理制造,培养造船人才;后学堂学习轮船驾驶技术,造就航海人才。严复上的是后学堂,学习英文、算术、几何、代数、水重学、电磁学、光学、音学、热学、地质学、天文学、航海术等课程。学堂雇募洋教习,管理、考试、奖惩相当严格。这与严复从前接受的传统私塾教育不仅形式有别,而且内容全为当时国人所不知晓的西方自然科学。5年船政学堂的学习生活,展现在严复眼前的是崭新的学问与广阔的天地。12岁至17岁,正是人生初步定型的重要时期,严复资质聪颖,加之父亲之死所受世态炎凉的刺激,因此学习特别用功,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在与传统国学的对比中,严复经受西方文化的洗礼,由惊奇仰慕到学习吸收,对西方社会的先进文明有了初步的了解与认识。1877年3月31日,严复作为清政府派遣的第一批欧洲留学生,从福州马尾港出发,前往英国学习。
  1877年9月,严复通过考试,进入英国皇家海军学院深造。1878年6月,他以优异的成绩结束课堂学习后,被安排茬格林尼茨海军学院再学习一个学期,以便回国后胜任海军教职。将严复确定为教职人选,自然是他平时成绩优异与表现突出的缘故,也与一个重要人物——郭嵩焘的极力推荐密不可分。
  严复敏锐的思想与广博的才学,深得清廷第一任驻英大使郭嵩焘的器重。两人虽然年龄相差悬殊,但在许多问题上却有着相同的见解,于是,他们很快成了一对来往密切的忘年交,在心灵深处将对方引为知已。郭嵩焘去欧洲各地访问时,也将严复带在身边,使得他见识了巴黎天文台、下水道、卢浮宫、凡尔赛议政院、万国博览会等许多欧洲文化结晶。郭嵩焘思想深邃,对洋务派仅将“船坚炮利”视为国家强盛之途深感怀疑,认为只有掌握西方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才是真正的强国之本。这种独到的见解,在当时来说可谓凤毛麟角。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郭嵩焘从西洋国家“君民兼主国政”的民主政治优越性出发,批评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专制,第一个对中西哲学思想、政治伦理观念进行比较研究;针对欧洲教育对社会发展所起的关键作用,力言教育为急务,主张多派留学生,大规模学习西方……郭嵩焘的这些“超前”思想,在铁板一块的封建专制统治下,自然难以引起共鸣,也无法得到统治者的采纳,但它们却深深地感染了严复,潜移默化地融入他的灵魂与血肉之中。
  担任海军学堂教习、从事海防教育、培养海军人才这一安排,对严复日后的发展至关重要。这既决定了他籽继续学习更为精深的海军专业知识,也为他进一步观察西方社会、研究西方社会科学提供了便利与可能。
  在留英的两年多时间里,严复一直研习阅读。享有世界声誉的近代思想家大多集中在英国,法国著名思想家的主要著作也有英译本,严复后来在翻译论著、演讲中提及的众多英文著作,当时多已出版。他经常穿着格林尼茨海军学院的学生服在图书馆埋头苦读,广泛涉猎社会科学,研读了大量对西方社会、文化、制度产生过重要影响的人文著作,倾心于亚当·斯密、孟德斯鸠、卢梭、边沁、穆勒、达尔文、赫胥黎、斯宾塞等人的理论学说。
  
  二、开始觉醒
  
  严复留学归来,先在母校福州船政学堂当教习,次年调入李鸿章创办的另一所海军学校——北洋水师学堂担任总教习(即教务长),后出任该校校长。
  此时的严复,可以称得上是一名西方文化的饱学之士,无论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都达到了时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然而,严复对科举却情有独钟,儿时的传统教育及古老中国的社会氛围都需要严复对自己、对家人、对祖宗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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