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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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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伦斯给我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去看他。我说不去了,他很失望。我说了一堆理由,最重要的是--他和他女朋友正在最艰难的时候,说分手又没完全放下,谁一松劲,这四年的感情就打水漂了。我是心疼那个女孩子的,我说你们要珍惜。而说不出口的原因是动机,我不能稀里糊涂地用一份草率的感情来填补刚刚失去一份感情的失落,这很不负责。 他说无论我愿不愿意去看他,无论以后我和谁在一起,我都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会一直爱我。我知道,这种爱,有些顽劣,近乎亲情。他曾经不止一次在全班同学的邮件中大言不惭地说,小云,你知道我爱你。当然,他都是一种近乎戏谑的语气。我也大言不惭地在给全体同学的邮件中回复他说,你知道,劳伦斯,我们也都爱你。 工作的忙碌、与安迪的起起伏伏,使我欠下很多亲情,都不知道该如何偿还,心里对家人充满愧疚。我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尽管知道每两天打个电话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我就是不打。如果不是心情特别好,或者家里真的有事情发生、需要我照顾的时候,我都懒得沟通。我在家人眼里离他们很遥远。有时被姐姐抨击狠了,我会声泪俱下地说,我是真的爱你们,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在你们身边。我不知道时间长了我会不会也变成孤僻奇怪的人,就像我现在看别人一样。 德国老爸比我亲生父亲对我还好,可是我也不沟通。他生日的时候我在心里说爸爸生日快乐,但没有打电话。圣诞节、新年也没打电话。沟通对我来说好像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我沉浸在自己的狭隘世界的苦闷中,就是不说话。 他去年生病的时候,我打电话过去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很久没给你电话。" 他在电话里伤心地说:"Yes,I am very sad."以前我说同样的话的时候,他会说我知道你忙,只要有时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很高兴,可是他现在开始说他很难过。人越老越像个孩子,他开始依赖我们的温情。 去年那一次放下电话,我就对着电脑放声大哭,立刻订了德国的机票去看他。在德国的时候他每天带我去买面包,买牛奶,给我买书。他牵着我的手过马路的时候,我觉得我还是个几岁的孩子,小时候他就是这样经常牵着我的手去公园玩。他已经很老了,而且经常生病,听力说话都不是很灵光了,可是当他知道我要出去玩,就坚持自己开车送我到汉堡,送我上火车。看着他颤颤巍巍走出站台的身影,我真的好难过。 在家人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个冷漠的孩子?生活中有太多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我不能为了一份不合适的感情把自己封闭两个月以上,什么都不管不问。我需要关心家人,需要锻炼身体,需要给自己煲温暖好喝的汤,需要读书,还需要每天和人说话,并大声地笑出来。 我开始试着从感情的阴影中走出。几个星期后的一个周末,我和朋友们在国贸的星巴克喝咖啡的时候,看见安迪从我面前走过。他看起来阴郁孤独而且很疲倦,走路的时候头昂得高高的。推开转门出去时,他拢了一下自己的大衣。外面很冷,他看起来很瘦。 他和我所有的朋友都不一样。他看起来那么孤独,而我身边的朋友们正谈笑风生,满面红光。我们在国贸购物,然后喝咖啡,大声谈笑,互相炫耀着采购的战利品。我们翻着从英国买来的漫画书,身边还有一个壁炉,虽然没有生火,但是至少给人温暖的联想。 我安静地看着他从我身旁走过。他没有看见我。事实上,他走路的时候总是直视前方,不看任何人。 如果愿意,我可以时常这样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盯着他的身影,他经常去的每个地方我都熟悉。世界真小,一份卑微安静的心疼竟然都无处可藏。 前一刻我还在开怀大笑,和朋友翻着漫画书。目送着他的身影出门后,我的目光固定在他离去的方向,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我无法隐藏。 我想,如果有一天再次看见他的身影,我可以不再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泪水,这个人从此就真的和我毫不相干了。 毫不相干。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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