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11)_应天故事汇

十一

　　叶方默默地抽着烟，他的眼睛却在仔细地观察着薛落红，他知道，这个四川丫头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因为不值钱的东西全摔完了，她却没拿多宝格上面的东西---那些东西大多是有"旧"的---而只是站在那里呼呼地喘气。

　　"你怎么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薛落红问道。

　　"没有着急的事，要我说什么？"叶方笑呵呵地说。

　　"还不着急，你看不出来啊？！"薛落红仍然怒气冲冲。

　　"老爷子啥也没说啊！人家一碗水端平，你生什么气？你和落兰都被提拔了，而下一步谁做土地资源部经理，那要看本事，这老爷子没有错。你呀，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凡事都喜欢朝坏处想，然后，就把事情无限夸张地往坏处发展。"叶方随口说道。他确实觉得薛落红有时心胸狭窄，太容易怒火三千丈。同时，作为"外人"，尤其是在第一次见到薛启明的情况下，他也只能这样试探着说。说完，他站起身来，开始泡茶。

　　"那你说老爷子没错?"

　　"你们家的事情我不了解，我也不想参与。"叶方一边说，一边开始洗茶，把第一遍水倒掉。

　　"那你也得帮我分析分析啊！否则要你干啥！"落红眼睛瞟着他，口气蛮横地说道。

　　"你的想法也没有错，只是发展得太快了，没有人要把你扫地出门，釜底抽薪也是根本没有的事！"叶方把泡好的铁观音倒到茶杯中，递给薛落红，自己也端起一杯，一饮而尽。然后继续说道："但事情也确实对你不利。谁都看得出来老爷子的心思，或者说，老爷子对公司已经有了新的安排。事情明摆着，谁拿到北斗花园这块地，谁就是启明星的继承人，而'拿地'来不是你的强项。你的强项是卖房。当然，薛落兰也拿不下北斗花园那块地，但在'拿地'这个领域内她比你熟悉很多，所以说，老爷子安排的继承人大概不是你。地要是万一真被薛落兰拿来了，启明星还有你什么事？到那时，你也不过是给薛落兰打打工，卖卖房而已。不过也无所谓，和我一起过穷日子就是了，我这人不喜欢钱，但是我理解你生气，我也理解你骂人。你应该生气，你也应该骂人，或者应该是直接骂你们老爷子，你就是把天捅一个窟窿，你也有你的道理，因为按老爷子的安排，你薛落红很可能没事了，换句话说，你要出局了……"叶方微笑着夸张地说道，仿佛对眼前出现的局面，他从来是有所准备的，也是毫不在意的。

　　薛落红瞪着大眼听着，虽然她摔了很多东西，但其实她并没有把思路理得这样清晰。而叶方这短短的几句话，使聪明的薛落红才刚刚感到，她似乎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当然这个结果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的。

　　"但是，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因为薛落兰也不可能拿到北斗花园这块地，现在的形势拿地哪儿那么容易啊！北京的土地越来越少，这么好的地，肯定已经二手、三手，甚至四手，价格也不知道翻了多少倍，谁会很便宜地给她？！更何况你们老爷子才刚刚六十三岁，起码再干十年，一点问题没有。老爷子这个安排，说起来也真是够早的，够没必要的！"

　　虽然叶方最后做了这样一个分析，薛落红听完，也愣了好一会儿，但她还是突然冲进卧室，趴在床上大哭起来。

　　叶方坐在沙发上一动没动，对眼前这个局面，他其实已经有了主意，但他不能立刻把这个主意告诉给薛落红。因为那样，他的话将失去分量。不错，叶方是要钱，但是他看不起小钱，短时间、少投入，最终拿大钱，这是他的目标。不过他绝不求谁，或者说，他绝不真的求谁。恰恰相反，他认为他要拿到别人的钱，还要别人求着他把钱装到他的口袋里。这才是彻底的胜利！为此，他也许将不惜一切手段。

　　大概二十分钟以后，薛落红的哭声停止了，擦着眼泪走出卧室，坐在叶方的对面。

　　"你说，咱们还有什么办法吗？"

　　"着什么急，这算什么大事啊？顶多是过苦日子嘛！"

　　"这还不算大事？要我看，天都塌下来了！"

　　叶方站起身，在地上走了一个圈，转头说道："是大是小都没有关系，我又不是你们家人，瞎跟着掺乎，算是唱的哪一出啊！ "

　　"不行，我要你说，你平时不是挺有主意的吗？"

　　"我现在也没主意喽!"叶方开着玩笑说。

　　"那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薛落兰把启明星拿走？"

　　"我不是说过了吗？没那么容易！再说了，如果命里是人家的，那就是人家的。"叶方又喝了一杯铁观音，然后眨巴着金鱼眼继续说道。

　　"唉，今天你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着急？还用我再说一遍吗？我的就是你的！人都是你的了，还在乎钱吗？"

　　"嗯。"叶方就是在等这句话，虽然这句话薛落红说过几次了，但是在这关键时刻，叶方还是要她再说一遍。在叶方看来，这是一句至关重要的话，他需要她不断重复，因为重复就等于薛落红在不断地提醒自己，而提醒多了，假的就变成真的了。

　　"唉，落红，今天你没看到？"叶方没有直接回答薛落红，却突然转了话题。

　　"什么？"

　　"老爷子那一趔趄！"

　　"老爷子哪一趔趄？"

　　"这岁数不是谁都趔趄的！他要是没点毛病，能差点把腰闪了。"

　　薛落红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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