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35)_应天故事汇

三十五

　　"洪江，是不是又在睡懒觉。"电话里传来薛落兰亲切的声音，"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好好上学，好好念书，别总是昏天黑地！"

　　"知道。"薛洪江懊丧地说道。

　　"你好好读书，学好了回来，咱们一起把启明星干好。小弟，咱妈去世早，别老让老爸操心了，老爸已经六十多岁了。"

　　"我知道。"薛洪江打了一个哈欠，懒懒地回答道。

　　"哎，我又给你寄了一点钱，你到网上去查一下。"

　　"真的？"薛洪江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他激动地说："谢谢大姐！"

　　"大概二十万，省着点花，明白吗？现在生意很难做，听见没有！"

　　"我明白，谢谢大姐。"薛洪江一边说话，一边连忙穿起衣服，打开电脑，准备去网上查收。

　　落兰、落红对薛洪江这个唯一的弟弟向来疼爱有加，中国式的疼爱表示的方式往往是离不开金钱。在美国三年，薛洪江记不清两个姐姐多少次这样偷偷的资助他，每次他都能从这种浓浓的亲情中感到一种特有的轻松。

　　薛洪江在网上查完钱，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多钟，他决定出去散散心。来到门外才突然发现，远处隐隐约约有雷声滚动，看来，一场暴雨就要降临。

　　"去'绿色牛仔'！"薛洪江突然想起了那个让他心动的女人。薛洪江完全没有想到，已经十一点多的"绿色牛仔"咖啡吧，客人不是很多，但他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个女孩，她像"超市相遇"时一样，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

　　今天晚上那个女孩显得与往日有些不同，她变得更加忧郁，不住地向服务员要酒，不停地把酒喝下，然后用双手把长发分开，把脸埋在手掌中。

　　"肯定碰到什么事了？否则，她怎么会如此伤心呢？"

　　薛洪江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这个女人，咖啡吧的背景音乐突然换成了广东音乐。那悠扬的丝竹声，让薛洪江心中立刻一动。不管怎么说，身在异国他乡，不仅仅是音乐，对凡是中国的东西都会有一种熟悉和激动的感觉。与此同时，薛洪江看到的那个女人也一下子抬起头，神情变得专注起来。随着音乐的演奏，他看到那个女人的神态变得渐渐平和，开始拿起眼前的小吃，不断地放入嘴中……

　　音乐继续响着。

　　薛洪江把服务生叫过来，告诉他请他尽可能多地播放中国音乐，并随手塞给他二十块钱小费。广东音乐大概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拿起小费的服务生过来表示歉意，接着，音乐很快换成了肖邦的钢琴曲。

　　薛洪江二话没说，拿出一百美金，塞到服务生手中：

　　"请继续播放中国音乐！"

　　"对不起，您的愿望不能满足，有先生希望听钢琴曲。"服务生为难地说道。

　　"那好办。我请那位先生听钢琴曲，请放中国的《梁祝》！"薛洪江坚持地说道。

　　服务生走过去和那位先生低声交谈，薛洪江看到那个美国先生表示同意，并对薛洪江轻轻地招了招手。顷刻，整个咖啡吧响起了优美动听的钢琴曲---《梁祝》。

　　一瞬间，薛洪江看到那个女人脸上露出了微笑，虽然那微笑当中似乎带着惨淡，接着，他看到那个女人抹去泪水，开始静静地倾听了……

　　悠扬的钢琴声在整个大厅中环绕，优美的曲调也渐渐变得激昂，然而，就在曲终的那一刹那，女人端起眼前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大踏步向店外走去。薛洪江突然感觉不对，连忙掏出十块美金押在桌子上，没等找钱，他就匆忙地追了出去。

　　湖面被暴风雨搅动着。此刻，已是深夜十二点多。天气已经大变，大雨倾盆而降，远处闪电撕开浓浓的黑云，一阵阵点亮夜空，雷声更是在云的深处怒吼着滚动，街上早已空无一人，远处的哥特式建筑黑黝黝的像个巨人，俯看着这个风雨中飘摇的城市。北风像一个雄浑有力的魔鬼，带着千军万马尖利地呼啸着，把云吹得更低，充满力量地、深深地向湖面压下去，把湖边柳树长长的柳枝卷起，抛上天空。然后，又打着旋把湖水吹得波涛汹涌，吹上堤岸，似乎要和天边的黑云相接。四周的建筑似乎出于胆怯，也退到一边，变得更加影影绰绰。

　　远远地薛洪江看到那女人清秀的身影，在快步前行。薛洪江一点都没有犹豫，他扑进雨中，快步追了上去……突然，女人加快了脚步，并且竟然抬脚迈过栏杆，站在湖浪汹涌的岸边。

　　"她要干什么？"洪江有点愣住了……

　　狂风吹起女人素雅的衣衫，更把她的头巾吹得啪啪作响，卷起的浪花已经淹没了她的脚面。

　　洪江明白了，他来不及多想，飞快地跑过去跃过栏杆，嘴里喊道："站住！站住！"

　　女人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她抬起脚，向着湖面，纵身跃下……

　　自小在长江边长大的薛洪江，有一身浪里穿行的水性，他立刻转身随那女人跳进水中……

　　22

　　大约两个小时以后，躺在薛洪江床上的女人渐渐苏醒过来……

　　"这是那儿？"女人四肢无力地问道。

　　"我家，"薛洪江笑笑说，"没事，你好好休息。"

　　"你不该救我。"女人深潭般的眼睛瞬间蓄满泪水，她转过头去。

　　"为什么？"

　　女人没有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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