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36)_应天故事汇

三十六

　　"我来冲杯咖啡，今天外边真够冷的。"

　　女人仿佛没听见，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洪江冲好咖啡，放在女人的床头。

　　"我要走了，"女人挣扎着爬起来说道。

　　"不，你需要休息。一会我送你走。"

　　"不用了……"但女人突然发现，自己的外衣已经被脱掉，她瞪起眼睛喊道："你……"

　　"对不起，"薛洪江连忙说道，"你的衣服都湿透了，所以我替你脱掉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你需要休息。"

　　"哦。"女人不再动了，她躺在那里，仰着下颌，又默默地看着天花板。

　　"干嘛这么急？都是中国人，别客气。对了，你是哪儿来的，台湾，还是……"

　　"不，我是从中国大陆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

　　"梁丽。"女人柔弱的样子显得特别可爱。

　　"梁丽？很好听的名字。从大陆哪里来的？"

　　"苏州。我从小生在苏州，长在上海。"这时，薛洪江才发现梁丽讲话的语音明显带有上海味道。

　　"我们认识一下，我叫薛洪江，从北京来的。不过我更多的时间在四川长大。"

　　"长江边上吗？"女人慢慢地问道。

　　"是的，"

　　"难怪你游泳游得那么好。"女人的脸上又露出了一点微笑说道。

　　两个来自中国而意外在遥远的异国相识的年轻人，都开始显得有一些兴奋。

　　"你到美国几年了？"薛洪江问道。

　　"三年多了。"

　　"那你比我长，我才来了不到三年。"

　　"外边还在下雨吗？"

　　"是，看来要下一夜了，不过比刚才小多了。"

　　"是吗？下雨的夜晚真的很漂亮……你看，柳树的枝条都沾满了雨水，灯光照过去显得有一点浑黄，非常漂亮，像一幅画一样。"梁丽赞美的语调中，流露出一种惋惜。

　　"是。"洪江顺着梁丽的目光看出去，窗外雨已经很小了，靠近窗口一束低垂的柳枝湿漉漉的挂满雨水，而远处桔黄色的街灯照过来，柳条成了一个剪影，而它的边缘发出晶亮的光，像一幅艺术摄影。而屋檐下雨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嘀答嘀答"地响着，显得夜晚特别有意境。

　　"那盏灯太好了，使人觉得夜好像特别特别远……"梁丽轻声说道。

　　"是啊。"薛洪江充满情感地回应道。

　　"你听，那雨滴的声音，多清脆，多好听啊！我从小就爱听雨滴的声音，有时候下雨以后，我会一个人坐在窗前，听那雨水滴下来，打在地上的声音。"

　　"苏州那边常常下雨吗？"

　　"是的。"梁丽仿佛沉浸在儿时的回忆中，"赶上黄梅季节，雨总是下个不停……"

　　薛洪江没有讲话，但和梁丽这短暂的对话，使他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一颗纯静的心灵，柔弱的气质……总之，在薛洪江的心中，眼前这个女人的可爱之处，开始在变得越来越具体。

　　"你会拳击？"梁丽把目光从窗外的雨景中收回来，转而看到墙上挂着的薛洪江摆着各种拳击姿势的照片。

　　"是，我每周都去拳馆的。我已经学了两年多了，你看啊。"

　　说起拳击，薛洪江兴致勃勃，他边做动作，边解释地说，"两脚一前一后，脚趾抓地，两拳一前一后，低于眼睛。最重要的是，眼睛要对对方充满仇恨，不管他是谁！"

　　看着薛洪江装模做样、滑稽的样子，梁丽不禁笑了。

　　"好不容易，终于又看到你笑了！"见到梁丽灿烂的笑脸，薛洪江突然有些动情地说。

　　"噢？"梁丽有些惊讶。

　　"除了第一天，就是在超市门口那天，你笑了一下。"

　　"超市门口？哦，想起来了，我碰上了你！想起来了。"梁丽说这又笑了起来。

　　"剩下的就是在"绿色牛仔"见了你好几面了，可你一次也没有笑过。总是皱着眉头……"薛洪江一边脱下拳套，一边笑着说。

　　"是吗？"

　　"是，你真得很漂亮，非常漂亮！"薛洪江由衷赞美地说。

　　"真的？"

　　"当然！"

　　"谢谢！"听到赞美，梁丽反倒停下来不笑了，然后，眼睫毛一直下垂着尴尬地说，"对不起，我应该走了，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的咖啡，也谢谢你漂亮的拳术！"

　　"你真要走了？"

　　"是，我本来以为，我不会再回去了，永远不会再回去了。"梁丽突然又变得情绪低沉，伤心地说道。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