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55)_应天故事汇

五十五

　　"董事长，你身体没事吧？"路学文关心地问道。

　　"没事，就是有点累。"

　　薛启明能够在这两三天时间内，把局面恢复到这种状况确实非常不容易。他在他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依然表现了坚毅的品格和超出一般的判断能力。这个来自四川绿蓝江边上的纤夫，毕竟曾经是个嚼着辣椒、唱着悠扬的川江号子的汉子。曾经，他多少次地在浑浊江水下反复探求复杂路径中的通道，应该说，正是那个环境培养了他这种少有的品格和能力。

　　但是，路学文依然看到虽然仅仅过了两天，薛启明变的嘴角下垂，白发明显增加，就连两眼的光也常常有一种支撑不住的下滑……

　　薛启明苍老得却像过了十年。

　　"好吧。我马上去看兰兰。"路学文回答。

　　"告诉她，无论如何要把这一关渡过去！！"

　　"我知道。"路学文迅即回答。

　　没想到，路学文很快就返回公司，并且带来一个新的消息，这个消息把薛启明近几天的努力，全部冲为乌有！并且再次重重地打击了薛启明！

　　"董事长，不好了，兰兰不见了！"路学文手里抓着一个信封惊慌失措地进了办公室。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薛启明"呼"地站起来。

　　"落兰出走了！而且去向不明！"路学文心情沉重地说，此刻他不敢与薛启明对视，他不忍心看到薛启明那双已经不做任何掩饰的痛苦的眼睛。

　　"我去了，敲不开门，我想总要对董事长有个交待。最后找来锁匠，让他打开了---房间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动，桌子上放着这封信！"

　　薛启明听罢，把头痛苦地扭向一边，他没有急着打开这封信，而是紧闭双眼沉默了很久。最后，他还是双手哆嗦着打开了这封信。

　　"老爸，我走了。细想起来一切都不怪你，真的。怪我吗，也不怪。这是命！落兰的命好苦、好惨！我没有当启明星总经理的命，这大概是七年前的那个夜晚，就已经注定了的……

　　而且，不管怎么说，我也已经没脸再活下去。老爸，我要走了！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了，就像七年前去海南的时候那样的走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想如果上天还能给我生路，我愿意走到一个特别特别遥远的地方，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去继续生活。就是养猪、养马、养羊，我也会愿意。如果上天不再给我机会，我会告别这个世界，永远告别而毫不吝惜！

　　老爸，你生了我，也养了我，妈不在了，落兰在这里给你一个人叩头了！

　　小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听那悠扬的川江号子，那时候，我才七岁，我就会把你的饭热好，然后和落红一起跑到江边，一边听那好听的号子声，一边等你回来，老爸，此刻，那悠扬的川江号子就在我耳边响着，可是我再也不能给你热饭，再也看不到你了！

　　再见，老爸！路叔，我也不会忘记你。兰兰。"

　　读完信，薛启明霎时脸色苍白，他身体摇晃了一下以后，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董事长！"路学文急忙赶过来并且高声喊道，又急忙扭身向外喊了一声："孙小西！"

　　31

　　薛启明被送进北京协和医院。

　　以后的整整五天，他一直处在昏迷之中。

　　路学文让薛落红和小西轮流看护着他，而自己则四处寻找薛落兰。他知道如果薛启明能见到薛落兰，对他的病情恢复将帮住非常大。

　　然而，五天过去了。薛落兰毫无音信。

　　第六天下午，公安局有电话打过来。说是在远郊区的一个陡峭的悬崖边，发现了一身女人穿的衣服，裤袋里有薛落兰的工作证和身份证，因此，让启明星去人辨认。

　　路学文去了，到公安局，没费劲就认出了薛落兰的衣服。因为那是薛落兰经常穿的淡蓝色职业装。

　　"衣服是在房山区深山的一座悬崖边上发现的。悬崖后边是一个常年上锁的小庙，里面根本没有人。小庙前边就是悬崖，而悬崖下面则是万丈深渊，衣服就挂在悬崖下边的树杈上。"

　　"那你的意思……"路学文知道自己肯定已经脸色苍白，他忍着心跳，问道。

　　"我没意思。"警察毫不客气地截断他说，"说她死，我没见尸。说她活，我没见人！我不能往下说！一句话，悬案！懂不？就是说这人哪儿去了，'悬'在那儿了！"

　　"但是警察同志，这……"

　　"悬案悬多长时间，没限制。也许三两年，没准十几年，说不定一直就'悬'下去了，没谱儿！"

　　"那这……"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告诉你，没了的可能性大！我只能说到这儿。你想想啊，按常规想想，衣服都挂到悬崖下边的树杈上了，活的可能性还能有多大？什么情况下衣服才会挂到悬崖下边的树杈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可是我们不能瞎说!"

　　警察很耐心，不断地循循善诱而且很含蓄地回答问题。

　　"我知道你还想问什么，如果我们的假设成立，万丈深渊，你上哪儿找尸首去？人走之前的情绪你也说了，反正我听着是够悬的，得了，后边的话算我没说啊。"

　　第七天清晨，薛启明从死亡的边缘走了回来。

　　他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什么话也没说，他的眼睛依次落在每个人的脸上，然后又移开---他在寻找什么，失望之后，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尽管人们一声接一声地呼唤，他也不再睁开。

　　路学文知道他在寻找薛落兰。

　　"老爸！"落红叫着，并且忍不住流下眼泪。她脸色苍白，一幅憔悴的样子。

　　"董事长！"孙小西也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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