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67)_应天故事汇

六十七

　　真的像孙小西想的那样，杜树孟接连几天不能入睡。他感到自己没有能力逾越内心的道德界限。然而，他又感到自己同样没有能力放弃这突如其来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杜树孟一支接一支地吸烟，接连几天每天都一直到深夜……

　　孙小西相信自己的做法万无一失，相信杜树孟会跟他合作，这不仅仅是因为孙小西有他自己对当今社会的认识，当然也包括近几年对杜树孟的观察和了解。即使他看错了杜树孟，杜树孟也没理由把他告发。即使杜树孟把他告发，他也可以把事情解释成一个笑话。至于那几个动作，孙小西至少可以做二十种解释！

　　"万无一失，一切就看杜树孟的了！"在孙小西这棋盘上，杜树孟是不可逾越的，没有杜树孟的配合，他很难达到目的。

　　接连几天的深夜，他都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在纸上习惯性地写着 "薛启明"三个字，一边轻松地等待。

　　薛启明的签字已经被孙小西模仿得惟妙惟肖。

　　"这三个字可真地要派上大用场了。"孙小西看着纸上那三个字，得意地笑了。

　　三天以后，大概是凌晨三点，孙小西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

　　"是杜树孟！"

　　孙小西微笑自得地点了点头，随手拿起电话。

　　杜树孟拨通孙小西的时候，他已经在启明星办公楼的大门口徘徊了两个多小时，他看到孙小西办公室的灯始终亮着。

　　思想斗争的最终结果是在拨电话前形成的，尽管在家里时杜树孟已经隐隐约约感到，他多年构建的道德防线将会彻底崩溃。

　　"自己干嘛要做好人呢？如今的社会，那些有钱、有权的人不是很多都是只为自己的人吗？难道自己就不能为自己想一次吗？再说了，真正掠夺启明星的是孙小西，自己只不过是他局中的一颗棋子！"

　　想到这里，他拨通了孙小西的电话。

　　39

　　果然不出孙小西所料，大概一周之后，当薛启明再一次吐血之后，他主动提出立遗嘱。

　　时间就定在当天晚上。按照薛启明的意思有三个人参加---路学文、杜树孟、孙小西。

　　"学文啊！看来我等不到洪江回来了，遗嘱还是提前立了好，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呜呼哀哉了。"薛启明握着坐在他床前路学文的手说道。

　　"董事长，别这么想……"路学文不禁流下眼泪来。

　　"洪江这孩子，从小不争气，启明星由他来继承，我真的是不能放心，可是事不由人啊！命该如此，我也真是无奈啊。"

　　看着这个从不向困难低头的川西汉子，眼下变得如此孱弱，路学文不禁一阵悲伤。

　　薛启明困难地把头扭向另一边，对站在那里的孙小西说道："小西，你去把杜律师请来。"他转头向路学文说道："学文，日后，洪江、启明星就要靠你们帮忙了。"

　　薛启明艰难地嘱托着。

　　路学文握着薛启明的手，含着眼泪、忍着心痛频频点头，再三让薛启明尽管放心、踏实养病。而薛启明苍老消瘦的脸上满是热泪，他双手抓住他们两个人的手，很久、很久不肯松开……

　　"老杜，事情来了，薛启明要立遗嘱，让你尽快过来。"孙小西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开始给杜树孟打电话。

　　"那好，我马上过去。"电话那边，杜树孟说道。

　　"等等，你千万别过来，你说你晚上八点才有时间，晚上八点你再过来。"孙小西不耐烦地说，"我必须去把路学文安排一下，这事如果他参加，咱们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明白。"电话那边，杜树孟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接着孙小西匆忙地离开医院，又去做新的部署。

　　"钱好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八点钟准时把这个老头子搞定，误了这个时间，我一分不给！"孙小西站在街头，一边把一张照片递给赵大年，一边交待说，"你听明白了，我可不要死人，只要他暂时站不起来就够了。"

　　"明白。"赵大年点点头说道。

　　晚上八点，杜树孟、孙小西准时来到薛启明病房的外间，一直到八点半，路学文也没有来，小西在病房里焦急地进进出出好几次打电话。

　　"这个学文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他也迟到？不，学文不来我们不能立这个遗嘱，一定要等学文在场！"薛启明坚决地说。

　　九点整，路学文依然没有来，而一个电话打到孙小西的手机上，电话是海淀区交警支队打来的。事故处理办公室的负责人向孙小西通报，启明星公司副总路学文出了车祸，肇事司机已逃逸。目前，路学文已在昏迷之中，请公司来人处理。

　　孙小西微笑了，他想："一切如愿以偿。"

　　他连忙转身进到病房里，向薛启明报告了这一消息。

　　"你去看看学文，遗嘱先放放等他好些再说吧！"薛启明说道。

　　接着，他半天没有讲话，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很久都没有睁开。

　　然而，第三天晚上，薛启明在又一次吐血以后，他艰难地问孙小西：

　　"学文怎么样？好一些了吗？"

　　"还在昏迷之中。"孙小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他隐瞒了路学文已经清醒的消息。并且他已经通知路学文：鉴于董事长身体最近好转，留遗嘱的事暂时后延，路学文当然没有任何怀疑。

　　"等等，既然有小西在，我看这遗嘱就立了吧！"就在孙小西准备离开的那一刹那，薛启明说话了。这时，他已经感到自己时日不多了。

　　孙小西的心里乐开了花。他连忙把杜树孟叫进病房来。薛启明口述，杜树孟记录。

　　薛启明刚一开口，孙小西立刻打开了录音机，录下了薛启明说的话，而杜树孟也已经做好笔录，其内容如下。

　　我的全部遗产也就是北京启明星房地产公司的全部资产，全部由我的儿子薛洪江继承。

　　落款：北京启明星房地产公司董事长薛启明。

　　律师：杜树孟。见证人：孙小西。

　　一九九九年某月某日晚九点二十分。

　　几个人分别签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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