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66)_应天故事汇

六十六

　　"回去想想。不着急表态。不过你也看见了，我可是什么话也没说！"孙小西平静地说。

　　"是。"杜树孟老实地说道。确实，孙小西什么话也没说。

　　"别紧张，这儿没别人。再说了，不管你怎么想，其实都是说着玩的……"孙小西笑呵呵地说道。

　　但是整个晚上的交流，包括孙小西做动作时的那严肃的面容，特别认真的语调，分明不是说着玩的！

　　"那……我先回去？"杜树孟说。他感觉自己的双腿有点发木，站起来有点费劲儿。

　　"好吧。"

　　杜树孟晃晃悠悠地起身后，竟然失去了方向感。他愣头愣脑地一直向房间的里面走去……

　　"老杜！"孙小西叫住他。

　　老杜站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孙小西什么也没说，只是指了指大门。

　　"哦。"杜树孟浑身僵硬地转身向门口走去。

　　"等等，"孙小西又叫住他，"对了，我刚才开玩笑说的那些，包括你全家的美国护照！"

　　杜树孟点点头，向大门走去。

　　"这他妈哪儿是开玩笑啊！哪有这样开玩笑的啊！"杜树孟快要哭了，他心烦地想道。

　　"看来这老家伙这几天甭打算睡觉了，够折腾他的了。"杜树孟比孙小西大二十几岁，但孙小西这样想他。

　　"再见。"孙小西轻松地说。

　　"再见。"杜树孟十分不轻松地说……

　　杜树孟走了，孙小西给自己重新沏了一杯浓浓的毛尖茶，然后又坐在那张椅子上，他感觉自己心静如水。

　　"就等杜树孟的电话了。"他想。

　　孙小西坚信自己的判断，在眼下这个社会，能拒绝这样一笔飞来财富的人不是很多。而对五十多岁的老杜来说，更是"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

　　如果一切按照计划实现，那事成之后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杜树孟送出去。现金、护照、美国的房子，这一切都应该早一点着手，以防措手不及。

　　这些年，孙小西坐在薛家启明星的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上，其实他一刻也没有停止经营自己的势力。办公室主任恰恰是个联络八方的角色，在不断结识新的关系的过程中，孙小西精心地把那些有用的关系储藏起来。因此，对办理杜树孟出国的事情，他基本心中有数。当然，如果遇到困难，无非是"钱"开路嘛！在正在逐步形成商业社会的中国，还好很多东西可以"买到"。

　　"就看杜树孟的态度了！如果杜树孟不同意呢？如果杜树孟出面告发了自己呢？"不知为什么，孙小西的思路突然转到这一边，随之，他感到一阵恐惧……

　　他转头向窗外望去，夜变得更加漆黑……

　　38

　　窗外秋雨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孙小西的一番话，或者说孙小西的那几个动作，彻底搅乱了杜树孟的心。作为律师，他比别人更容易读懂这几个动作。

　　他知道，眼下薛家唯一有可能的财产继承人薛洪江还远在国外。这无疑使事情至少出现了一个时间空挡！

　　杜树孟是个老实人，五十二岁的年龄和他所受的教育使他完全拘泥于传统，而律师这个职业本身又使他时时没有忘记要求自己、约束自己。然而，毫无疑问，像这个社会的绝大多数人一样，杜树孟又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周围朋友的发迹，灯红酒绿的诱惑，富足生活的吸引，又使他的内心深处常常隐藏着、活动着一种寻求机会的思想，人活一辈子，就那么回事，还是应该活得好一点，他常常这样告诉自己。

　　过得好一些就需要钱，需要给老娘治病，需要考虑自己的晚年，尤其是到了自己病入膏肓，需要很好治疗的时候，简直就是要拿钱买命。而按照自己的日常收入，这一切都不可能达到。

　　而就在这个晚上，孙小西确实为他铺开了未来美好的画卷，他像在一个黑暗的屋子里发愁了很久，孙小西突然为他打开了一扇窗户，光亮倾泻进来……宝马，别墅，五百万，美国护照……尤其是美国护照，有了美国护照，也就意味着不管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安全都有了保障……而且是全家人的安全有了保障。

　　而这一切恰恰是杜树孟晚年生活的全部理想。一瞬间，只要按照孙小西的愿望处理，就应该唾手可得。显然，这是个机会，难得的机会，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机会！只要自己昧着良心干上一回，就可以实现全部理想并且有充分的安全保障。

　　可是自己能够昧着良心做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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