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82)_应天故事汇

八十二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到了5月中旬,派出去的人还没招落。无奈之下,陈文雄又听从副总王海船的建议---在本地悬榜招贤,悬赏一百万!

　　一瞬间黄色的招贤榜转瞬贴满了整个清阳!

　　2

　　谁也不会想到在众多密切关注这场形势的人当中,有一个拾荒人,他就是石大山。

　　石大山是外省人,来清阳不到一年。此刻他正在清阳市靠近市区的一个农家小院，院内堆满了捡来的破旧的废弃物品。

　　石大山沐浴在夕阳中,坐在一个石辘轳上，一边光着膀子晒太阳、挠着痒痒，一边在鼓捣一台废旧的电视，因为收购站的人只收显像管，不收外壳，所以他必须把它们分开。

　　石大山有着北方人那种高大的身躯。他头发很短，但是已经黑白相间，脸上一双不大但很清秀的眼睛，平日眼光柔和，看到人会感到他应该是一个有文化的人。

　　而此刻，那个叫石南平的小伙子，就在他身后练拳。他动作娴熟，抬腿迅速，出掌带风，一看就是有过几年的功夫。而背对石南平的、看起来在全神贯注地修理电视机的石大山，却不时向石南平叫停，并且低着头一边鼓捣电视一边纠正他的动作。

　　六七年过去了，石小五已经十六七岁，奇怪的是他的个子没长多少，还是一米四几，并且一条腿有一些残疾，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在他的五官当中最突出的是嘴，因为嘴小牙大所以平日牙总是在外边露着。小五有个习惯，一年四季不管春夏秋冬头上总是带着一个高高的白色的棒球帽，使人看上去似乎有些滑稽。

　　石小五是石大山十二年前从垃圾箱里捡到的，而那顶帽子是唯一和他包在一起的东西。当时他已身患重病，面临死亡……石大山捡到他以后，便连续几个月给他喂饭、喂菜，使他从阎王爷那里重新走回世上。慢慢地他长大了，就跟着石大山过起了拾荒人的生活。

　　六七年来石南平就这样跟随着石大山从北京到上海，从上海到广州，再由广州到海南，最终由海口来到清阳。

　　同样在这六七年中,石南平开始皮肤变黑，双手变粗。只是那双眼睛却变得越来越晶亮！

　　石南平是在刚刚来到海南的时候,向石大山披露自己的身世的,在此之前的一年多里,石大山一直在默默地注视他,但从来没有问过他。虽然他不止一次的看到石南平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会不知不觉泪水打湿前胸，他也曾看到石南平多次深夜不归,一个人躲在僻静的地方痛哭……甚至在他们刚刚到达海南的第一个晚上，石南平竟然突然失踪了！

　　那是大雨瓢泼的夜晚，石大山和石小五喊哑了嗓子，几乎找遍了整个海口市。最后，终于在大海边上找到了石南平。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看到石南平的那一刻，他正在走进深深的大海……

　　石大山激动了，并不会水的他居然和石小五一起跳进大海，从风雨交加的海面上把石南平拉回沙滩。

　　回到沙滩上，石大山当场痛骂了石南平!那个夜晚，回到出租房里，石南平依然沉默了一整夜！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又发生了一件事,更加令他们都终生难忘！

　　那时石南平的思想已经变化,他已经不想死。相反，他开始渴望活下去---他要报仇!

　　那是个台风将临酷热的夜晚，石南平因感冒发烧栖居在临时的木板房内，而石大山带着石小五外出拾荒。石南平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听着窗外越来越紧的风声，紧接着大雨瓢泼，震耳欲聋的雨声敲打着大地和椰子树，继而一道耀眼的闪电把整个木板房里照得雪亮，一个短暂的安静之后仿佛要撕开整个大地的怒吼着的雷声滚过，随后雨声响成了一片，风声也不示弱，仿佛在和雨声或者雷声争夺这个舞台……

　　躺在房子里的石南平，仿佛看到窗外几个法力无穷的鬼怪在不断得发挥着自己的威力，他知道房子两边的椰子树肯定已被吹得头点地，稍微细一点的树早已连根拔起，而他所在的那个早已破烂的木板房，也不过是风雷电雨逞凶的一个对象，随时可能被他们撕成碎片，到那时自己将没有任何遮拦地暴露在风雨和雷电之中……石南平感到死亡的恐惧……

　　他挣扎着爬起来挪到窗跟前，借着刺眼的闪电，他看到了狂风正把门口的那几棵椰子树的头吹的深深得垂下去。

　　"完了，一切都完了。没想到我会死在这里！"

　　一串冰冷的泪水顺着他的脸流下，在这一刻，他只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老爸薛启明，他对着窗外的天空高声喊道："老爸，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啊！！"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道刺进他内心的晶亮的闪电和那震撼人心的雷声……终于,一阵阵破裂和倒塌声传来,石南平看到,木板房的一侧已经倒塌,大雨倾斜进来,雨水打在他的身上，而右侧他的头顶的木板也在发出"咔咔"的响声……接着,两棵被狂风吹倒的树砸了进来---石南平知道自己已命在旦夕,只要那几棵树再倒下来,自己就会命丧黄泉!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木板房的门在被人撞击！而且"砰"的一声被撞开了，伴着巨大的风声、雨声、雷声，石大山带着石小五披着火光,像天神下凡一样地闯进房来!

　　"南平，快走！"石大山冲上前来,一把抓住石南平的胳膊，连推带拽的两个人踉踉跄跄地跑出门外。就在他们冲出门的一瞬间，一声巨大的轰鸣腾空而起起，两个人回头望去---门口那几棵巨大的椰子树被狂风连根拔起，重重地砸在木板房上，把木板房砸得粉碎。

　　石大山和石南平全身早已被雨水浇透，此刻他们惊愕地站在那里半天缓不过劲来，任大雨无情地冲刷。

　　石大山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高声地叫道："小五，小五呢？小五没有出来！"

　　他甩开石南平反身跑回去，开始疯狂地刨开已经成为碎片的木板房……

　　石南平跑过来和他一起搬动那些木板……

　　大雨瓢泼雷声依然滚动，风变得更大更狂，石南平脸上已经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泪水，他疯了一样地喊着："小五！小五，你在哪儿？！小五呀！"

　　石大山和他一样一边狂喊着小五，一边拼命刨开那些木板。

　　突然，石大山喊道："南平，别再喊了！"石南平停下来，这时雷声已经渐渐远去，四周突然安静下来,他们隐隐约约听到石小五的应答声：

　　"我在这！"

　　真的是上天相助,这时竟然一阵巨大的风刮来，把那棵椰子树吹得动了一下，石南平和石大山连忙跑去，吃力得掀开一片木板，看到了满身鲜血的石小五---当天夜里，冒着巨大的台风他们把石小五送进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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