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83)_应天故事汇

八十三

　　也许是老天要留人，或者是穷人历来命大。谁也没想到，小五被木板之间的空隙保护，居然没有被太多的伤及筋骨。

　　一个月以后，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石小五笑呵呵地走出医院大门，然而他的左臂一直到前胸留下了一条暗红色的、刚刚封口的伤疤。石南平用手轻轻抚摸着那道伤疤，哽咽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他极少感受温暖。眼下一个和他素不相识、萍水相逢的人，为他付出了血肉。而且这个人是一个孩子，是一个整天到处拾荒,没爹没妈的孩子。石南平的眼泪不由自主得流了下来的说道：

　　"小五，你要不是为了我---"

　　"我本以为，我本以为,我还来得及把房间里的东西带走……"石小五躲开石南平的抚摸，像往常一样淘气得躲在石大山的背后，露出一张满是泪水的脸说道：

　　"南平哥，我身上的这道疤真的就不会没有了吗？"

　　看着非常伤心的石小五，石南平没有讲话，他无言以对。

　　石大山也没有讲话，他只是抬起手来，轻轻得抚摸着小五的头,然后把他揽在怀中……

　　让大山和南平得以安慰的是，伤疤基本没有影响石小五的生活。几个月以后，他又像过去一样攀树，上房，荡着铁索悠来悠去，身体依然灵便。

　　小五出院的当天晚上，石南平终于向石大山讲述了自己的全部经历……

　　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石南平和石大山坐在大海的旁边，一阵阵海风吹来，四周显得十分幽静，面对着北方，石南平产生了倾诉的欲望。

　　"石叔，我想跟你说说我的过去。"石南平眼睛盯着海面上涌动的浪花说道。

　　"随你。石叔是个拾荒的，一辈子走南闯北，我们在一起也只是在一起拾荒，虽然我们情同家人，但是对你的过去，愿意说，石叔就听着，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石大山诚恳地说道。

　　话虽然这样说但石南平还是开始讲述了,这不仅仅是因为几年来石大山偶尔透露的好奇心，更多的是石南平觉得他应该讲出来，因为他们是他的亲人。

　　石南平一开始讲述得非常平静，他讲到他的老家，讲到他孩子时代的生活，讲到他的父亲薛启明他开始激动了……

　　石大山静静地听着，他完全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然有着这样奇异的传奇般的经历。

　　石大山的内心渐渐被震撼了……石南平静静地讲着，他讲到了他的美国生活，讲到了他在赌场上一掷千金……接着他开始讲述他和梁丽的情感，讲述咖啡厅的相遇放风筝的下午，以及那个一生也难以忘记的中秋之夜：那森林中的小木屋、那黑熊的号叫、那燃烧的火光……

　　石大山第一次感到爱情具有的如此之大的力量。尽管石南平在讲述薛启明发家的艰难时他激动了，他热泪满眼，但那远远没有他和梁丽的爱情使他震撼。

　　……石南平的声音由此开始放低，他的面色开始渐渐发红，他的眼睛变得晶亮而明晰，银色的月光铺满沙滩，深深地融进海水照亮了悠闲游动的鱼儿，远处海面在月光的照耀下变成一片片轻轻涌动的银色……然后，映在海水中的那圆圆的月亮同样映在石南平的深情的目光里。

　　这是石大山一生都没有见到过的充满幸福的脸。然而，此后事情的急转之下也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石南平讲到在海关的遭遇，讲到从梁丽带给他的箱子当中搜出毒品的时候，他的目光变得暗淡起来，他的手拨弄着沙滩的沙子，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石大山没有经历过如此浪漫的爱情，但他有一颗聪颖的心，可以感受那情感燃烧炽热的程度，他明白那是一种可以把人的心灵融化的情感……有了这样的理解，自然就有了对石南平痛苦的同情，刚刚听说海关事件发生的时候不禁他的心突然抽动了一下……而启明星公司的丧失更使石南平的生活被痛苦的潮水淹没，是的，爱情没了，财产没了，他变得一无所有，还成了一个被全国通缉的人惶惶逃窜……

　　讲述完了，两个人默默地坐着，谁都没有讲话。月光依然撒满海面，不远处的海浪依然轰鸣着一排排涌上沙滩，整个的讲述过程石南平没有流泪，而此刻石南平抬起头，在月光的照耀下，石大山看到他的眼底渐渐盈起少许晶莹的泪花……

　　石大山心中也是从来没有过的沉重。他的烟袋闪烁了整整一夜，他们一直坐到东方发白！

　　从此以后，石南平轻松了很多,他觉得他和石大山、石小五真的是一家人了。每当有一点什么好吃的，他会悄悄地留给小五，每当走过难走的路，他会立刻跑过去，扶助小五，或者就把他背在自己的背上。

　　如果一天没有见到小五，他会问："小五呢？"如果和小五分开几天，再见到小五的时候，他会欢喜非常。总之，他觉得他好像很难和他们分开了。

　　从那一天开始，石大山也变了,他心中开始变得沉甸甸的，他开始思考怎样帮助南平报仇，就像一个将军接到元帅的命令一样，石大山自觉自愿地走上了复仇者的岗位。

　　第一次使他心动的是梁均亦炒掉南平，令他奇怪的是石南平看上去心情很好，石大山详细地问了过程之后，他对南平说道："要是这样,也许陈文雄会把你接过去!"

　　"会吗？"石南平表现的不以为然。

　　"应该会。"石大山已经看明白了南平是有意这样做的，他微笑地说，"你从心理上支持了他,况且那几声'好'他应该听得出来你的水平啊!怎么，不想在六合干了?"

　　石南平笑了笑："总觉得梁均亦不像陈总心胸开阔!"

　　石大山笑了，他看出来石南平真的长大了。

　　连石大山自己也没想到，没过几天，石南平果然被招募到天地的拳馆，成了那里的工作人员。

　　然而真正让石大山觉得"机会真的来了!"，是听说梁均亦请来古力的消息以后，因为除去一点房地产知识，武术和拳击的结合毕竟就是石南平的主要本领。

　　而此刻，他的一个想法真的渐渐成熟了。石大山站起身脱去上衣,开始和南平对打起来，石大山出拳越来越快，石南平则频频回手。石小五插不进去了，就退出来站在一边看热闹。他越看越变得兴奋，索性脱掉上衣，解下缠在腰间的一条长长的铁链，荡起铁链的一头是一个铁钩，他把铁链悠荡起来，然后猛地向树的顶端抛去，铁钩钩住了树的顶端，石小五抓住铁链的另一端，不断地围绕着石大山和石南平的身边悠来荡去，并发出嘻笑声……过了一会儿，他索性沿着铁链爬到树上，骑在树杈上看他们打拳。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