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139)_应天故事汇

一三九

　　"大姐，"南平热泪喷涌，仿佛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迸发出来，"大姐，大姐，我想你！多少年了，我想你！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大姐，老爸没了，二姐被人送进精神病医院，现在我的亲人就剩下大姐你了，可你为什么不找我？大姐，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姐姐，我想你，我真的想你啊……"

　　"洪江，姐姐也想你啊！可姐姐到哪儿去找你啊！这么多年了，你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托人打听过好多次，知道老爸死了，可不知道你们都在哪里。大姐想你们，眼睛都快哭瞎了！"

　　看到这种场面，小米站在不远的地方也不禁擦起眼泪……

　　石南平号啕大哭，薛落兰也热泪涟涟。

　　这时，就听大殿深处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兰惠，姐弟相逢，尽可畅言！但是不可过于冲动，别忘了你已经是佛家弟子！违反戒律，你的全部修行将毁于一旦！"

　　"是，弟子知道！"落兰连忙从南平的拥抱中挣脱，整理衣衫后，转身对大殿里恭恭敬敬地俯身说道。

　　"去吧，知客房的香茶已经泡好了！"大殿深处的那个声音，变得温和了许多。

　　薛落兰的目光已经平静了许多，她双手合十，身体深深地俯下去，对南平平静地说道："施主，请！"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南平意外地说道。

　　"请到知客堂一坐！"落兰也不解释，依然神收目敛地说道。

　　小米睁大眼睛，十分意外，她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三个人来到了知客堂。这里是庙庵接待客人的地方。

　　"姐，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等落座，南平就迫不及待地问。眼前的薛落兰实在是和他过去心目中的姐姐差距太大了！

　　"一言难尽。先说说家里吧。我离开家快七年了，你还好吗？"

　　二人见面，这第一句话就使石南平沉默了，他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也不知道该怎样把七年来启明星那恶梦一样的变化告诉大姐。

　　"说，你快说啊！"南平的沉默，使落兰感到不祥，她变得更加急切，不禁连连催促道。

　　南平开始说了，他一点点把家里的变化道来。

　　薛落兰听着，听着，眼泪多次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尤其听到老爸去世，妹妹身患精神分裂症，她更不禁失声痛哭起来，以致泪水满脸，把僧衣的前襟全部打湿。

　　"姐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不是在郊区的悬崖顶上失踪了吗？你的外衣还挂在崖下边的树枝上。"看着落兰四周的青灯古佛和堆满的一摞摞黄卷，南平奇怪地问道。

　　"洪江，你不会也是来埋怨姐姐的吧？"落兰问道。

　　"不，姐姐，路叔都跟我说了，你一点错都没有，太委屈你了！"

　　"弟弟，你真的这样想吗？"薛落兰认真地问道。

　　"是的。所有的一切路叔都跟我说了，这不怨你，你做得很好，一切都很好！在海南岛你为了二姐，受了那么多的屈辱，大家怎么能反到埋怨你呢？谁也没有权利埋怨你！包括老爸，是他没有尽到责任。你当时没有办法，你不是为了你自己，这事，是老爸的不对！"南平坚决地说道。

　　薛落兰听了，深深地长叹了一声，然后开始讲述自己六年来的经历……其间，依然不住地流泪……

　　"那天离开家的时候，我真的想死，我活不下去了……天下着大雨，我打了个车，迷迷糊糊的---我已经不能够分辨方向，出租车什么时候走得，我都忘了……我不知道怎么就一个人来到了房山。冒着大雨我爬上那个崖顶，整个深山里只有我一个人，北风呼呼地吹，大雨哗哗地下，我的身上早已湿透。那时还不到下午五点，天却阴的像已经是夜里……我一个人站在崖边，站在雨里，方圆几十里没有一个人，只有大风、大雨和我……望着那万丈深渊，听着那哗哗雨声，我想，就这么一跳，我就永远与世隔绝了！再也没有任何烦恼了。我解下外衣，扔下去---我想看看我飘下去的样子---我看着它在大雨中一点点飘落下去……"

　　落兰激动了，泪水在她脸上奔流，她呜咽着说不下去了……停了好一会，她继续说。

　　"面对着大山，对着黑洞洞的世界，也面对着老爸，我想喊：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为什么这个社会就这样不容我？！为什么那些想得到启明星的人，居然设下这么恶毒的阴谋诡计，不给我薛落兰一点出路。他们把当年的照片寄给老爸，然后又寄给每一个公司的每一个人，他们故意让我无法生存！我到底做了什么！当时我还不知道，那些事居然是落红做的！

　　但是可怕的还不是这些，可怕的是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我身上已经不干净了，弟弟，姐姐身上脏了，永远洗不净的脏了……这时候，远处山顶一阵阵的滑坡声，塌陷声轰然传来，山顶的雨水，也汇集到一起，像河水一样，奔腾而下，从我身边流过，雨水把姐姐全身再次洗过，我抬脚迈向山下，我知道，一分钟以后，薛落兰就在这个世界永远的消失了……"

　　南平和小米静静地听着，此时的小米也已经眼睛通红，她不断地擦去涌出的泪水。

　　"也许是我命不该绝，也许是我一生中还尘缘未了，反正上天没让我死。"落兰不哭了，她的脸颊上渐渐浮起一片光晕，眼睛也随之发亮，她好像又看到了当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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