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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走到路边的小吃店,我点了一大盘蛋炒饭和一大盘炒青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今天过得太辛苦,胃也辛苦,心也辛苦,现在让我先把胃安抚好吧。

  吃完饭,我长舒一口气,走出小吃店,竟见左辉守在路边。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走上前,奇怪地问。

  “哦,太晚了,这里不太安全,我有好几个女同事都被抢过包。”他解释道。

  难得他的心意,我只能说谢谢。

  两人一同向小区里走去。

  “怎么才吃饭?都十点多了。”他问。

  “今天挺忙的。”我敷衍答道。

  “吃饭还是要准时,不然对身体不好。”

  我默然。今天见他,突然没有了抗拒的心态,甚至我想到了一个新的话题。

  “你和那个女的怎么没搞成?”我直率地问。

  他猝不及防,结巴起来:“这个……这个……说不清楚……”

  “为什么?那时候你好象很爱她?”

  “这个……完全是鬼迷心窍,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

  “下那么大的决心,应该不会是一时心血来潮吧?”

  他想了想,沉重地说:“有时候,当感情是偷偷摸摸的时候,会很想让它光明正大,但一旦实现了愿望以后,又发现两个人并不合适。”

  此时,他的背叛不再让我怨恨,我甚至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于是我感叹道:“你们当时一定很相爱,现在你离开她,岂不是对她很不公平?”

  他低头答:“还好,这也是大家共同的决定。”

  我点头,心情萧索。

  “你最近还好吧?”他问。

  “还好。”

  “有……男朋友了吗?”他有些困难地问。

  “没有。”

  “邹雨。”他突然郑重地喊我的名字,我望他,他看着我说:“如果要恋爱,记得选条容易的路走,你不是一个善于保护自己的人,很容易受伤害。”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有所指,我满怀疑惑地看着他。

  他转头继续往前走,仿佛随意地丢下一句:“林启正不适合你。”

  听到他这话,我停住脚步,竟自嘲地笑了起来。

  见我笑,他颇奇怪:“怎么了?”

  “原来天底下每一个人都知道。”我继续笑着,不可抑制。

  “邹雨,别这样!”他转过来拍拍我的肩。“我对你太了解,所以那日在天一见你和林启正看着对方的样子,还有后来他一直跟在我们车后,我就知道了。旁人不会有我这么敏感。”他竟安慰我。

  我干着和他当年一样的蠢事,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想来都让人无语。

  转眼已经到了他住的一楼,他停在门边,轻声对我说:“如果你还能坚持的话,就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就走开,没关系,感情这种事,没有对与错。需要我的时候,说一声。”

  现在已经无法坚持了,哪里等得到以后,我心里的痛苦绝望纠缠不清,一时无暇顾及他的好意,没有回答他,自顾自上楼去了。

  (四十五)

  回到家,客厅里黑灯瞎火,邹月不知什么时候已关了所有的灯,睡了。

  我摸黑向房里走去,有东西在暗地里绊住我的脚,使我向前一个踉跄。我蹲下身,摸到了他的衣服,柔软而微凉的衣料,轻轻缠绕着我的脚踝,像是他曾经牵着我的,颀长而微凉的手指。

  ——“我看见你的衣服在风里面跳舞,下次你带我去跳舞吧?”

  ——“好,下次我带你去欧洲,去巴黎,去伦敦,去维也纳,去威尼斯,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地跳,好不好?”

  我们曾经的对话又浮现在脑海中,我蹲在黑暗中,胸口忽然有窒息般的疼痛。我那根坚强的神经,强撑到此刻,已几近断裂。我将脸埋在两膝前,唯有如此,才能获得些许的依靠。

  “嘟——嘟——”座机在旁边的矮柜上不适时地响起来。

  为了不吵醒邹月,我忙摸起话筒答:“喂……”

  然而,那边一时没有应答,但有呼吸声,响在耳旁。我马上意识到,是他,在电话的那一端。看来他并没有放过那个无声的来电。

  “邹雨……”他喊我,声音轻轻的,似乎生怕会把我吓跑。

  我心乱如麻,犹豫着是不是该挂断这个电话?是应该挂断吧,既然真的想离开?但是他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那些刚刚决定忘记的幸福的感觉,触手可及。我在徬徨中,只知呆呆地持着话筒。

  “邹雨……”他继续在电话那端唤我。

  “嗯?”我不由自主地答。

  “刚才是你打我电话吗?”

  “我……打错了。”我低声支吾地答,下意识地转身背向邹月的房门。

  “是吗?打错了,也可以说话吧。”他的声音低哑。

  “……”我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以后再打错,就跟我说两句话吧,你要做什么都可以,我都同意,但是,即使分手,也留点余地,说话总还是可以的吧?偶尔见到也是可以的吧?不要消失得太快太彻底了,好不好?”他说得很慢,很温柔,悲伤却像流水一样,从话筒漫出来,淹没了我的心。

  我的眼泪无声地倾泄而下,滑过脸颊,狠狠地砸落在脚背上。

  “邹雨……你在吗?”他等不到我的回答,在那头问。

  忽然身后邹月的房里灯亮,脚步声起,我这等泪流满面的样子如何见人,急忙挂断电话,逃回屋里。

  门外,邹月“啪啦啪啦”趿着拖鞋,向洗手间走去。

  我倒在床上,泪水未断,衬衫拥在怀里,仔细地闻,隐约还有着他的气味。

  这是第一次,没有说再见,决绝地挂断了他的电话。他该会多么难过,多么失望,他该会想,我的心,是多么的残忍,多么的不留余地。

  我冲动地起身拿过手机,想打个电话给他,告诉他,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不想让邹月看见我的样子,我其实一直在听,听他说的每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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