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1)_应天故事汇

一

　　司机小宫是给领导开车的，确切地说是给处级官员掌握方向盘的。

　　处级官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司机小宫的服务对象是一名监狱长。

　　一般来说，监狱是处级建制。监狱长的行政级别自当是处级啦！

　　司机是一份谋生的职业，领导是权利的掌管者。司机和领导就是开车和乘车、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一种很简单的契约关系。服务与被服务的地位是一尊一卑。可现实是，司机更乐意给领导开车，而且领导的官阶越高越好。

　　司机，最为庞大的职业队伍，最容易受忽略的群体。

　　监狱，一个高素质的警察队伍和社会渣滓囚犯杂陈的圈子，一个封闭的社会。我相信，这个社会里没有比监狱身份更集中更混杂更密集的小社会了。从尊为最高行政长官的监狱长依次递减到普通民警，再到职工，连同羁押的囚犯，小宫所在的监狱上下有七千多号人。如果加上离退休的以及警察、职工的家属，这监狱多达上万人。

　　小宫就在这个小社会里长大、生活、工作，有三十八个年头。

　　小宫的人生轨迹是单线的。从呱呱落地到初中毕业，然后留在监狱当工人，小宫没离开过监狱一天。但小宫的人生阅历却相当地丰富，而且富有人生戏剧性。

　　小宫的父亲是国民政府的旧警察。新中国成立劳改队时，父亲被改造成新中国劳改警察。父亲响应国家政策，一口气生育了六个儿女。小宫前头有三个姐姐两个兄长，他是老巴子，人称六子。从诞生之日起，到给领导开车前夕，六子就生活在囚犯之中。自打给领导开车后，六子跳出车间、监狱圈子，视野开阔了，思想境界也是一天一个台阶。这一切都得益于我们领导的谆谆教诲。

　　人各一部书。伟人创造历史，草民编造野史。

　　小宫的阅历就是一部流传于坊间的白话故事。他的故事一直在延续。

　　1惊鸿一瞥

　　身着便服的监狱长老刁拉开车门，面无表情地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今年四十六岁的老刁出身监狱劳改干部世家。他的前期经历和小宫差不多，整天泡在车间做工人，但幸运的是他穿上了制服，而小宫因为历史污点和初中的文化底子没能转干。老刁是一个好学的人，穿上制服后又自学拿到了大专文凭，后被保送到了一所大学后以本科学历从事技术工作。更幸运的是，作为技术骨干的他很快被提拔为车间主任，从此飞黄腾达，直至今日的监狱长，统领监狱。他沿袭了过去的传统，将座位定在副驾驶上。

　　“刁监。”小宫谄媚地笑着迎接，回头紧握方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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