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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乔菲

  时间过得很快,就快要期末考试了。

  我一边复习,一边打电话给一些小的旅行社,希望能在假期的时候找到一份兼职来做。

  不过,对方在知道我还是个在校生之后,基本上就把我帕斯掉了。

  我在离开程家阳安排的两家兼职工作时,也没有要一份鉴定,现在来看,除了我自己知道还算经验丰富外,别人看,基本上还是一个白丁。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我爸爸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我妈妈在街道的帮助下自己租房子开了一个小卖店,不用风吹日晒的卖烟了。

  那天,我在宿舍看书,寝室电话就响了,主任又要找我。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穿鞋的时候想,我也不在乎什么了,大不了就退学呗。那我就去南方打工,不然去非洲援建,那边可缺法语翻译了,钱挣得也不少,我再把炒菜练好,到了那边当翻译还可以当工地上的大师傅,挣两份工资,就攒钱,不花钱,非洲那边反正也没有什么可消费的,我攒个三年钱,给我妈点儿,就可以去法国念书了,按照欧德说的,去蒙彼利埃,阳光灿烂的南海岸,太好了。

  主任,请你现在千万退我的学。

  我想着想着,就到了主任办公室了。

  敲门进去,只有老教授自己。

  他正在低头写东西,抬头看了我一眼:“来,你过来坐下。”

  我现在很是大无畏,其实我从来差不多都是这样。

  主任给我几张表格:“乔菲,把这个填了,中文,法文各一份。”

  我低头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一份出国留学的申请表。我战战兢兢的问:“老师,怎么回事?”

  我知道情况以后,就明白这应该是程家阳的大手笔了。

  外交部和教育部与法国的高级翻译官的联合培养计划,全国范围内选送精英赴法国著名翻译培训学院留学,安排食宿,并享有每月600欧元的政府奖学金,为期一年。

  被选出来的大多是翻译专业二三年级的硕士研究生,而我的这个名额却是从外交部方面带着名下来的,留学地点是蒙彼利埃三大,保罗瓦莱里大学翻译学院。

  “老师,我,我,”我说都不会话了。

  主任停了笔,摘下眼镜看看我:“乔菲,老师一直都觉得你是好苗子。这次出国留学要懂得珍惜机会。回来之后,报效国家。”

  “我的事儿……”

  “就不要再提了。学校如果不相信你,就不会同意你出国。好了,回去填表,三天以后将表格,简历,给蒙三大的申请函寄到外交部。别耽搁啊。”

  我从主任那里出来,懵懵懂懂的回到宿舍,拿了烟,又躲到厕所里。

  人生的急转弯让人措手不及,我梦寐以求的机会如今摆在面前。只是,我此后又要欠程家阳一笔重债,我觉得难以割舍,又无力负担。

  有人重重的敲厕所的门,恶声恶气的喊:“谁在里面抽烟?”

  门被拉开,是本周值日的日语系的女生,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露出鄙夷的神情,义正词严的说:“同学,不许抽烟。”

  我慢慢地站起来,弹掉烟头:“好,对不起,我离开。”

  好,对不起,我离开。

  第三十一章

  程家阳

  我将乔菲的表格,简历,相关学历证明和申请函从材料袋里拿出来,仔细的检查,我才想起来,这时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笔迹,娟秀而有力,好像她这个人。我修改了她的一点点错误,把它交还给负责教育合作的同事,他笑一笑:“这是谁啊,让你这么费心。”

  “朋友的妹妹。”我说。

  不久之后,法国大学回函,寄来了提供给留学生们的注册证明和住房担保,保罗瓦莱里大学给乔菲的函上,要求她在六月底抵达,参加假期期间基础语言的培训。

  这样想起来,时间过的是真的快。

  去年六月,陌生的我们缱绻在一起;翻过这一年,我送她离开我身边。

  我曾经以为,我们不会分开,可现在,我为她做最后一件事情,但无论如何,这个女人曾经培在我的身边,给我快乐,给我温暖。

  我这样想的时候,开车在路上。

  车篷敞开,槐树在我的身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遇到红绿灯,我的车子停下,看看旁边,是曾经去过的电影院。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手牵着手,站在橱窗前,好像在商量要看什么电影。

  海报上说,有老片子复影,《卡萨布兰卡》,男人最终送走心爱的女子。

  电影的最后一幕让人感动,美丽的英格丽褒曼泪眼婆娑,对即将永别的亨弗里鲍嘉说,请吻我。

  电影里,女人是绕指柔,男人如百炼钢。

  轮到我的身上,就恰恰相反,真是让人不平。

  我在这一个路口调头,奔向外语学院。

  我打乔菲的电话,没人接。

  我在宿舍楼下打内线电话找她,仿佛一年前的一幕重演,同学告诉我,乔菲回家收拾行李。

  乔菲

  我回了家,跟妈妈说,我要去法国了。

  妈妈说,你做梦啊?那你去吧。

  是真的,妈妈,我给她看我已经办下来的签证,你看看。

  她说,你随便拿个东西来骗我,反正我也没见过中华人民共和国护照。

  我爸爸说,这是真的。邻居家也有小孩子去日本念书,他过来仔细看我的护照和贴在里面的法兰西共和国的签证。

  这回信了吧?我过两天就走了,公派留学,一年以后回来。

  他们接着就犯了愁,法国,东西比沈阳还贵吧?

  妈妈说,生活费怎么办?

  有政府提供的生活费。每月合人民币也有6000多块。

  怎么这么多?学校给你的机会?他们问。

  我想了想,妈妈,你记不记得去年来过咱们家的那位大哥?

  她说,记得,记得,是他帮你办的?

  我说是。

  菲菲,你记得要报答人家。

  我点点头,不过自己也心虚,我怎么去报答程家阳呢?有什么东西是我有而他没有的?

  我收拾了行李,将它们托运走。自己一个人坐火车去了大连。我在这个城市的海边坐了很久,想起那次旅行,我与程家阳,飞机上的温言软语,相握着的手,彻夜的激情。如今成了一个人对一段情缅怀的内容。

  程家阳

  乘飞机,坐火车,我又一次来到她的家乡。

  到了她的家,菲的爸爸在,我看过他的照片。

  我用手比划着问他,菲去了哪里?

  他用笔在纸上写道,回来不久,昨天已经回去了。

  我一下子坐下来。旅途长,不要紧,扑了空,却让人顿觉疲惫。

  菲的爸爸给我倒水,我谢谢他,一口饮干。

  我写字给他看,说,我是菲的朋友,知道她要出国了,想要见一见她。您的心脏好些了?

  好许多,谢谢你。

  我得离开了,得去找她。这是一些钱,不多,请您收下。

  他执意不肯,推推搡搡了半天。

  我不得已,只得将钱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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