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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我回到办公室,自然免不得接受一番热烈欢迎,嘘寒问暖,我想跟同事交接一下工作,主任说:不着急,家阳,你再休息休息。

  我说:“新翻译的分配做完了吗?”

  主任说:“基本上定了,啊,这是留在局里的人的名单,你看一看,新翻译还得你来带。”

  我把他给我的名单接过来一看,上面没有乔菲的名字。

  我看看主任:“您没留那个小孩儿啊?”

  “你说哪个啊?”

  “就是会手语,您说,一个人当两个用的那个。”

  “你说乔菲啊?”主任说。

  “我还怕您不认识她呢。对,主任,她分到哪去了?”

  “我不认识她?全局可能都认识她了。”主任说,“这姑娘自己申请去科特迪瓦办事处了。”

  我一下就呆在那里了。

  “怎么回事?那里怎么能让女同志去呢?又战乱,又瘟疫的,她申请,批了吗?”

  “要不那里也缺人,没人去,乔菲相当坚持,一直报到上面,令尊特批了,现在这姑娘是全部典型了,号召外交战线都向她学习呢。没几天就走了,现在放假,收拾行李呢吧。”

  我点点头:“那我出去了,主任,您先忙吧。”

  我快步的离开主任办公室,听见他在我后面说:“家阳,你别着急干活啊,注意休息……”

  我拨通乔菲的电话,这次很好,她很快接起来:“家阳?”

  “是我。你在哪呢?”

  “在家。”

  “哪也别去,我半个小时后到。”

  “我正要出去,你有事吗?”

  “我告诉你,”我对着耳麦说,“哪也不要去。”

  我还没敲门,乔菲就把门打开了,她看着打着吊臂的我,脸上无风无浪:“你出院了。”

  “你还跟我装,是不是?”

  我从来没有这么恶形恶状过,不过我真是受够她这套了。

  她看看我,稍稍让开,让我进去,门大打开着。

  只有她自己在家,我坐在沙发上,突然又觉得没有话了。

  过了一会儿,乔菲给我倒了水,我抬头问她:“你知不知道科特迪瓦是什么地方?”

  她没说话,也坐下来,头向窗子外看。

  “我跟你说话呢。”

  她就转过头笑嘻嘻的说:“怎么了?至于吗?总得有人去吧。”

  “你这么多苦白吃了?那种地方,法语差不多的就能去,你这么多年翻译技术白学了?”我就是嗓子疼,要不然我就吼着说了。

  “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多了吗?你算拿哪个身份跟我说话啊?”她仍然笑着,不过很尖刻的反驳我,“你听我说,程家阳,无论哪个身份,你对我,说的都有点多。你自己不觉得吗?”

  我们还没有吵过架呢,乔菲这话可把我的火给点起来了,我腾的一下站起来,一个肩上挂着吊臂,我晃了一下:“你不知好歹吧,乔菲。我,你问我拿什么身份跟你说话?我,什么身份?”

  我气的话也说不下去了,“是啊,你问的对啊。我算是你什么人啊?我管你这事干什么?不过,乔菲,你也不想想你爸妈对不对?他们养你这么多年,结果好不容易能当上大翻译了,你给自己弄到非洲去了,一去两年都不能回来,你这算对得起谁啊?”

  她没说话,把头甩过去。她的手发抖,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我说:“给我一支。”

  她看我一眼,把一根放在我嘴上,给我点上。

  我们都镇定了一下。

  我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对她说:

  “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我来通知你,乔菲同志,你不能去科特迪瓦了,”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的很明白,“你不是不想当翻译了吗?太好了,高翻局的名额紧着呢。你也不用当了,我给你另找个好地方。”

  我打算走了,跟她没说几句话,比我动手术挨刀子还疼:“你先不用上班,等着去新单位报到。”

  我说着要走。我肩上的伤口真的发疼了。

  “家阳,你这么做为了什么呢?”她在我后面说,“我不同意,我不会修改志愿的。”

  “公务员服从上级分配。”我回头对她说,“还有乔菲,你认识我这么久了,看到我做什么事情没成过?”

  她没说话,坐在那里,看看我。

  本来我站得就不稳,她这副样子,小小的一张脸孔,眯着一双猫眼,让我心神摇动。

  “跟谁学的抽烟?”我问。

  “外国朋友,我都抽挺长时间了。”

  “知道对身体不好吗?”

  “你知不知道?”

  “我无所谓。”我说的是实话。

  “我也是。”她说。

  我们真是不可救药了,我没法跟她说话了。

  我摔门就走。

  乔菲

  家阳恢复的不错,生龙活虎的跑过来吼我。

  他走之后,我就越想越生气,我平时很会贫嘴的一个人,见到程家阳就没电了。

  我倒头睡觉。

  被手机的铃声吵醒,都是夜里了。

  我看看号码,原来是波波,她刚刚从巴黎飞回来,要请我和小丹喝酒。我身上没劲,还犯懒,对她说:“下次吧,我累。”

  “你怎么这么没意思啊?快出来,小丹好不容易不加班,再说,咱们都多长时间没见面了。”

  “好好。”

  我起来,洗了把脸就出门了。

  到了约定好的酒吧,看见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另外两个人。

  她们看着我,波波说:“哎你坐远点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

  我觉得挺滋润的。

  有一天,我翻阅旧报纸的时候,看到4月,法国巴黎里昂车站爆炸案的新闻,里面提到,宪兵祖祖费兰迪为保护乘客安全英勇牺牲。

  此时,我正趴在窗子下的书桌上,深秋的阳光投过大玻璃窗洒在我的身上,像温暖的一双手。我张开自己的手掌,上面是祖祖留给我的痕迹。

  “你好不好?”我说,“你姐姐说,上帝差遣你别的差事,你现在过的好不好?

  我现在还不错,我是国家公务员了,可是,我有的时候有点寂寞,你要是有空,就来看看我吧。”

  我听见有人咳嗽一声,看一看,程家阳站在书架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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