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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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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我自己租的公寓,换了一套日常穿的衣服,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我的头因为喝了几杯酒,很有点晕。我把头埋在温水里,仔细地洗了一把脸,然后我出了公寓的大门,看见张总已经到了,他站在车外抽烟,显然已等了我一段时间。 “对不起,不知道今晚会出差,我可能多喝了几杯酒。”进车门的时候,我的头在车窗上碰了一下,显得很傻。 “没关系。”他笑了笑,“以前翻译部的朱小姐,酒量也很好。” 一路无话。 汽车到了机场,我走出车门,被冷风一吹,酒醒了大半。然后,我突然发现,眼前一片模糊。 我居然没戴隐形眼镜! 可能就是在洗脸的时候弄丢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袋,郁闷地发现,我的备用眼镜放在那个沥川给我的LV小包里了。我现在背着的,是平日上班用的帆布小包,肩挎的。因为轻,而且有很多夹层,很喜欢用。 我暗暗安慰自己,不要紧。温州那么大,不会没有眼镜卖。我明早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商场配眼镜。然后,我拖着行李箱,如影随形地跟着张庆辉。 不一会儿,我们在入口处碰到了另外几个人。我只看得见一群模糊的人影。只听见张庆辉叫了声:“江总。” 人影走到我们面前,是粗粗的轮廓。依稀认得出,是江总和CGP的另三位建筑设计师和两位制图师。每人手中都有一个手提。 “飞机已经到了?”张庆辉问。 “到了,他们可能正在拿行李。”江浩天回答。 原来,他们还要等另外一拨人。 接机口十分嘈杂。我忍着喉中隐隐上涌的酒味,跟着众人在围栏外默默等待。过了约半个多小时,江浩天和张庆辉忽然疾步走过去,余下的人也都跟了上去。显然,他们接到了要等的人,正在那里握手、寒暄。我什么也看不清,只觉眼前有很多人头在晃动,有很多牌子在挥舞,有人拥抱,有人尖叫,影影绰绰,似真似幻。 这场景让我想起点什么。 六年前,也是在这里,我等过沥川。他的飞机一点到,我生怕误了,九点就赶到机场。等得那么苦,到底还是沥川先看见我,我紧紧地抱他,长久不肯放开。那时,真的,只想把他折成一道手帕,永远装进自己的兜里。 现在,多少日子过去了?一切都茫然了。 我默然地想着,面前的人群忽然分开。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身影向我走来。 其实,那只是一个穿着大衣的黑影。我认得他,是因为那走路的姿势我再熟悉不过。 然后,我看见一张脸,离我很近,却看不甚清。 我突然意识到,今天没戴眼镜,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我听见江浩天向这个人介绍:“王先生,这位是我们新来的翻译安妮小姐。英文系的高材生。她来接替以前朱小姐的工作。安妮,这位是CGP的总裁王沥川先生。” 一只手向我伸过来,我亦伸手过去。 手,仍然是冰凉的;淡淡的气息,仍然是薰衣草。 “你好,”他迟疑了一下,“安妮。” 我觉得我的体温,降到了零度。涌到头顶的血,凝固了。 我听见自己的回答无比冷静,无比专业:“你好,王先生。” 然后,他身后的一个人推着行李,也腾出手来和我握手:“你好,安妮,我是王先生的助理,苏群。” 第24章 苏群这个名字,我仿佛在哪里听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离登机只剩下了一个小时。沥川走得比较慢,大家都陪着他慢慢地走。只有苏群推着堆得高高的行李车赶着去办托运。 过了安检,我们在登机口等了一会儿,就听见准备登机的通知。透过航战巨大的玻璃窗,我看见停在登机口外的是一架波音737-900。一路上,两位老总一左一右,一直和沥川窃窃私语。剩下的人,都识相地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我们的机票是清一色的头等舱。大家都知道,这趟差的主要任务,就是亡羊补牢。只要公司中标,花什么代价都值得。乘客们已经陆续开始登机,CGP的人却按兵不动,只因江总仍垂头和沥川说话。外企和国企一样有严格的等级制。一般工作人员不会越过老总,先行登机。觉察到这一点,江总向我们挥挥手,示意我们可以先走。于是,众人鱼贯而入。我拖着行李箱,埋头走向检票口,路过沥川时,箱子忽然一抖,好像从某个人的脚背上拖了过去。 我抬头一看,“某个人”似乎是沥川。然后我低下头,想看清我的箱子究竟压的是他的哪一只脚背。如果是左脚,我需要道歉。如果是右脚,我觉得用不着。反正,假肢没感觉。反正,我一句道歉也不想说。 什么也看不清。我这一迟疑,路人都看见了。碰到人家,还是残疾人,连个sorry都不肯说,像话吗?两个音的词,难道会噎死我?犹犹豫豫,正待张口,他竟先说了,两个字:“不是。” 我舒了一口气。然后,昂首挺胸,拖着行李,孔雀般从他面前扬长而去。 到了机舱口,我又被拦住:“小姐,行李箱超标。请留在这里,我们给你拖运。” “谢谢。” 机舱里的空气暖洋洋的,有些窒闷。 我坐在后排,临着过道。身边是设计部的小黄。我虽到CGP有三个多月,只和几个翻译有往来,其它的人基本上视而不见。那个小黄,我只和他说过不到三句话,只知姓黄,连名字都叫不上。所以,对他笑笑,然后,拿出MP3播放机,塞住耳朵。 从起飞开始,我的胃就一阵一阵地翻涌。其实我并不晕机。可能是酒喝多了,也可能是和艾玛聊天的时候,吃多了不好消化的牛肉。总之,我先是坐在位子上对着纸口袋呕吐,接着便躲在厕所里吐,翻江倒海,胆水吐尽。然后,我也懒得出来,就坐在马桶盖上喘气,像一条死鱼。两个小时的飞机,我吐了足足一个小时,回到坐位,我才省悟我为什么会吐。 居然是来了月事。 十七岁的时候我月事正常,一月四天,不多不少。比我认得的所有同龄人都轻松愉快。十七岁以后,我月事紊乱,不但日头不准,且来势汹涌,特别是头两天。头昏、恶心、呕吐、小腹痉挛——教科书上说的不良反应——我都有。一个月总有七八天的日子,一阙不振。 这当然不是最恐怖的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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