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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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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抽了。打死我也不抽了。我彻底老实了,行不行?” 他浅浅地笑了一下,脸色却越来越白,甚至隐隐地发青。 “你别的地方没受伤吗?” “没有。” “沥川,你脸色不好,咱们再去看医生吧?”我看着他的样子,越来越担心了,不由得握住了他的手。 “我没事。” “反正已经在医院里了,看一次也是看,看两次也是看。”我继续劝他,他却假装去拿一张报纸,把手从我的手中抽了出来。 “不看,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 这当儿,他的手机响了。显然是霁川打来的。他先说了几句中文,紧接着,两个人就用法语吵了起来。我不得不说,法语即使用来诅咒,听起来也是美的。但他们吵什么,我却摸不着头脑。然后,我看见沥川猛然收线,精疲力竭地往沙发背上一靠。没过五分钟,霁川向我快步走来。两个人一见面,继续吵。仍旧是法语。吵了半天,沥川没力气理他了,霁川还在说: “Stupide !” “Abruti!” 回嘴。 “Débile!” 再骂。 “Idiot!” 再回嘴。 “Imbecile!” 再骂。 好嘛,真是学法语的好时机,骂人话全在这儿了。 过了一会儿,霁川过来对我说:“安妮,你先回去,好不好?我有话要和沥川说。” 我点点头,出门招出租车。 接下来,我有整整三天,没看见沥川。 29 这三天分别是十二月二十八、二十九、三十,真正的年尾。 除了CGP,这个城市里所有人都已开始过节。街道上“大清仓、大甩卖”的喇叭一声高似一声。每个门面都张灯结彩。路上的行人是悠闲的,穿着亮眼的服装。 我忽然意识到,那天去机场接机,竟是圣诞的夜晚。没有任何人提醒我,所有人都忘记了。是的,在温州出差的都是CGP的中年骨干,在他们年青的时候,圣诞还不是一个中国的节日。他们唯一的愿望就是在春节前结束这场投标战役,拿到丰厚的年终奖,回到妻儿的怀抱。为此,所有的人都猫在这个孤零零的高级宾馆里,隔离尘世,忘我工作。 我自然也不例外。 这三天我都在房间里翻译图纸,平均每日睡眠不到四个小时。时至今日,百分之八十的图纸和设计说明都已出来。成卷成卷地堆在我的床上。沥川的设计任务最重,速度却最快。当然最后几张是霁川根据他的草图重新画过的,毕竟是兄弟,配合得天衣无缝。甚至于两人的英文书写体,都看似出自一人之手。 C城改造的主体建筑是座落于西城区山角下的C城大剧院,属于青涟山庄的主建筑之一。也是总投资中耗资最大的建筑。江浩天的原设计是开放式的玻璃结构,远远看去,像自由女神的头冠,或者说,像一朵怒放的向日葵。就连我这个外行一看,都觉得十分醒目亮眼。而沥川的设计却是封闭式的钢结构壳体,很简单,看不出什么具体的形状。有点像颗巨大的鹅卵石,带着天然的水纹。上面是异常光滑的玻璃表面,浅灰色,像一面镜子,倒映出天上的云彩。而剧院周围的一大圈附属建筑,也是类似“小卵石”般的设计,从鸟瞰图上看,就像一排散落在海滩的鹅卵石,又像银河中的行星,自然而神秘、典雅而恢弘、与周围的山水融成一体、互相呼应,体现了他一向倡导的生态、环保和节能理念。我十分喜欢,觉得虽不如江总的设计那么打眼,却有一种返朴归真之趣。 可是,不看好这个“鹅卵石”的大有人在。人们在背后给剧院起了个外号,叫“石头”。吃饭时我听见几位设计师悄悄地嘀咕,说沥川从来不是POMO,为什么这一次变得这么后现代?又说投资方那边的老总,C城的市长谢鹤阳固执而古板,相当不好打交道。他会接受后现代方案吗?此外,CGP最强的竞争对手,是佳园的首席设计师田小刚,著名的古典园林设计专家。他其实是江浩天的师兄,出道早,名声大,对江浩天的风格了如指掌。上次厦门工程,他的设计以一票之差输给了CGP,这回铆足了劲要来报仇,不惜花大价钱偷情报。 标书要求所有的文件必须是中英两份。直到三十一号的早上,我才完成了手中所有的翻译。之后,我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检查、修改、润色,然后交给江总复查,再由江总交到绘图部打印。 交接了手上的工作,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我到餐厅里好好地吃了碗敲鱼汤,薄薄的黄鱼片,伴着切成细丝的香菇和火腿,一碗下肚,脸上的汗气就出来了。我想起了沥川。沥川喜欢吃鱼,也喜欢喝汤。广东人的鱼片粥他也很喜欢,不知道他尝过敲鱼汤没有?我跑了厨房去问厨师敲鱼汤的作法,才知道要做得好吃非常麻烦。最好一次做一批。管他呢,我拿只笔把食谱记下来,准备带回北京后好好研究。把它变成我的拿手菜。 可惜沥川还住在医院里。听说给他安排的是“高干病房”。因为霁川怕他的伤口止不住血,又怕感染,硬要他留在医院里“观察”。病房屏蔽一切手机信号,但有专线可以上网。我知道沥川非常忙,估计像我一样,一天只睡几个小时。我给他发过一封简单的邮件,问他好一点没有。对于这个问题,他一个字没回,回给我的是三个附件,点开一看,是三张图纸。这是他来温州之后对我的一贯态度,公事公办,止谈风月。不管他,心里甜蜜蜜的。他肯跳垃圾箱,我幸福还幸福不过来,抱怨什么。 接下来,我美美地睡了一个午觉,五点钟时,张庆辉忽然打电话过来:“安妮,晚上资方的新年酒会,你参加一下。你能喝点酒吗?” “能啊。”我除了烟瘾,还有酒瘾,试过一次大麻,怕坐牢,不敢吸毒,算得上五毒俱全。沥川不过是只发现了一样而己。 再说,朱碧瑄的酒量那么好,作为她的下一任,我能比她差太多? “你守在王总身边,他不能喝酒,一滴也不能。盛情难却的时候,你替他挡一下,行吗?” “没问题。” “其中有位谢市长,是关键人物。他有很重的温州口音,我听起来都困难,王总肯定听不懂。你翻译的时候小心点。” 我的脸一下就白了。我也听不懂温州话,不光我听不懂。听说在这里住了三年的外地人,也多半听不懂。 “他的温州口音有多重?” “他毕业于清华大学,你说,会有多重?”张庆辉在那一头说,“而且,他是行内人,清华建筑系的。所以,王总的名字他听说过。” “哦!酒会几点开始?” “六点整。资方上午才通知。你准备一下。我们这边就去四个人,江总,王总、我和你。你坐江总的车子,我去医院接王总。我们在酒店门口见。” 为了配合这次行动,我挽了一个小小的发髻,上面插一根紫色的木簪,很郁闷地穿了一件白底蓝花的旗袍。除了胸之外,我的曲线尚可,胸的问题也好办,纹胸一戴就垫高了。那旗袍紧紧地包着我,显得我瘦骨嶙峋。我想把自己打扮成古典动人的林黛玉,好让那些逼我喝酒的人于心不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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