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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节目演出开始进入倒计时阶段，随着一辆又一辆黑色高级轿车开进培训中心的大门，大家的情绪被彻底调动起来，唧唧喳喳地开始讨论哪个领导会来，再无心情排练。

　　卫紫开始刻意地进行深呼吸，努力把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压回去，李磊看到她这个样子后说：“别紧张，如果上台后害怕，就不要看台下人的眼睛，双目呈空茫状态，你眼睛近不近视？近视的话可以不戴眼镜。”

　　沮丧地摇摇头，生平第一次，卫紫感叹自己1.5的好视力。

　　“那也没关系，下意识地不要聚焦就行。”李磊努力回忆应对台前紧张的办法，“实在不行，我会想办法救场的。”

　　无论结果如何，为了李磊这句话，卫紫都感激万分。

　　终于，那激动人心的一刻到了，四个主持人鱼贯而入，卫紫被排在第一个。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嘉宾，各位老师和同学们，大家晚上好！”卫紫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语速适中，没有颤音，多功能厅良好的拢音效果，加上优质的音响，让她的音质清脆响亮，如黄莺出谷。

　　柔和的灯光映衬着甜美的容颜，笔挺的套装裹住玲珑的身段，听着她的报幕词，场下的观众似乎一下子就进入了状态，很多人都下意识地调整了座位。当然，卫紫是看不到这些的，尽管她的眼睛明亮清澈，似乎是带着笑意在扫视全场，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视线是一片空茫。她所关注的只有下一句台词，以及哪句该接在哪句的后面。

　　报幕结束回到后台，卫紫才找回自己的视线，她看到李磊向她竖起大拇指，还有刘斌微笑着鼓励，“不错，不错。”

　　万事开头难，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卫紫的任务仅仅是报节目，并没有临场发挥的部分，只要保证不记错即可。

　　这段时间的练习还是卓有成效的，加上因为走了无数遍的流程，已经熟悉到让她想出错都难的地步了，尽管如此，卫紫还是高度紧张。游戏、抽奖一切都结束之后，节目进入了尾声。卫紫的最后一句话是：“下面，我们有请政治部葛主任为我们献上一曲《长江之歌》！”

　　掌声分外的热烈，随着音乐声响起，一个中年男子站了起来，先是伸手示意大家停止鼓掌，接着便趁音乐前奏的时间为大家送上祝福。掌声响过并再次间歇的时候，洪亮的男中音响起，磅礴的气势、出色的唱腔又一次引起了一片叫好声，如果说前次的热烈假的成分大于真的，那这次就恰好相反了。

　　看来这个领导的歌喉还很不错呢，怪不得让他来压轴。将话筒交出，结束了所有工作的卫紫心里一阵放松，退到后台后开始有心情听歌。

　　“这首歌熟悉吗？”被身后的声音惊醒，卫紫赶紧回头打招呼，“刘老师。”马上又回答对方的问题，“熟悉，上学的时候还学过呢。”

　　“真的？那你肯定会唱喽。”刘斌兴致勃勃地从李磊的手里拿过话筒，递给卫紫，“上去一起唱。”

　　“啊？”卫紫呆住了，伸头看看外面台上台下一片欢腾的样子，用恐惧的眼神看向刘斌，“刘老师，您在开玩笑吗？”

　　刘斌圆脸一板，“谁跟你开玩笑，你上去伴唱！”

　　话音刚落，卫紫还来不及反驳，就被推出幕后再次来到台上。

　　来到台上之后，卫紫的脑子里出现了瞬间的空白，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她仿佛都能听到自己呼之欲出的心跳声，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慢慢地向前凑，并拿起话筒放在嘴边，做出要开口演唱的样子。

　　台上的主唱立刻发觉到了观众视线的偏移，扭头看到就要张口的卫紫，莞尔一笑，“你也要唱吗？”在接下来的一段中，他放下了话筒，对卫紫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此刻，观众也停止了掌声，都静静地看着台上。音乐声响起，卫紫看着对面大屏幕上的歌词字幕，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革命前辈慷慨就义的情形，遂忍不住眼眶湿润——此情此景于她，跟就义也没什么区别了吧！想到这点，她反而慢慢镇静下来，既然要就义了，还害怕什么呢？

　　婉转的歌声一出口，音质娇嫩却不柔弱，空灵地回荡在整个多功能厅，在座的听众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原来革命歌曲也可以这么唱！

　　自始至终，卫紫都笔直地站在那里，抱着话筒对着大屏幕在唱，眼睛不曾有任何的旁顾。到了高潮部分，下面的些微骚动把她从悲壮的情绪里惊醒了，思绪回到现实世界中，她忽然想起：她是来伴唱的吧，伴唱需要唱这么多吗？

　　扭头看向旁边的主唱，此刻，他拿着话筒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后，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唱，卫紫的血液迅速向头部齐涌，脸变得像熟透的番茄一样，拿着话筒不知所措。

　　“谢谢这位小同志帮忙，结尾部分大家一起唱好吗？”被卫紫抢去演唱权的人面不改色地走下舞台，示意前排的几个人站起来，于是，被改成二重唱的独唱，此刻又变成了大合唱。

　　晚会终于结束，卫紫悄悄地溜回宿舍换衣服。脱掉不舒服的高跟鞋，褪去极具束缚感的丝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她应该是又出丑了吧，刘斌会怎么指责她呢？

　　但不知为什么，卫紫的心里隐隐地又有些激动，今天她不但主持节目没有出错，居然还敢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唱歌！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人前语言功能障碍症”即将告一段落？

　　正暗自琢磨着，敲门声忽然响起，卫紫把埋在臂弯里的头抬起，应了声“请进”，因为怕高婷婷随后回来，所以她并没锁门。

　　门打开之前，对方先开口说了声，“我是李磊。”迟疑片刻后门才被打开，李磊手里提着一袋东西道：“这是领导慰问大家的月饼和水果，你和高婷婷的。”

　　卫紫赶紧接了过来，“谢谢你了。”看到空了两手的李磊依然站在那里，没有要告辞的意思，她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李磊目光下移，视线触及及膝裙下卫紫光裸的小腿，忽然又别开目光，迟疑着开口，“刘老师让我过来叫你，下面正在开舞会，舞会之后还有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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