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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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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接来学校找我,我从教授办公室往下看;他站在楼下的广场旁,鹤立鸡群,吸引了无数女生的目光。 我斟酌着感慨,他真是个招人注意的体质。 下了楼,拉着他去图书馆详问,这才知道他来学校找我的缘故。 当即傻了眼。 这是昨天的事情。他一如既往在曼罗工作,收工的时候一个星探模样的人问他想不想当演员。沈钦言并不当真,但对方态度实在诚恳,于是今天一早,他抽了个时间跟他去了电影公司。到了才发现,那个所谓的星探居然不是一般人,而是盖亚电影公司的一位颇有资历的经纪人。 到了这一步他还是不敢完全相信,疑虑重重。 但没想到,那位经纪人直接把他介绍给了盖亚旗下经纪公司的经理。 盖亚作为最有名的老牌电影公司之一,走到程序很合法很正规,他被介绍给了艺人总监,对方随即表示,给他提供了一份合同。 那不是一部电影的短约,而是一份彻头彻尾的艺人合同,包括了电影、广告、甚至还有音乐,他可以得到最好的策划人、经纪人,甚至还有最棒的宣传团队,完全把他当做了未来的顶级明星那样从头打造到尾——条件是那样的优厚,中千万巨奖都不足以形容,总之,足以让每个想进入这个圈子的年轻人眼红到死。 沈钦言跟我复述合同中的那些条款时,我目瞪口呆,好半晌没有缓过劲来。但身为当事者的他却比我理智得多,谈话时脸上毫无表情,没有笑意,甚至还有些凝重。 我很同意他的谨慎,但还是问了问:“你不会签了吧?” “不会,”沈钦言心思重重,“我想先征求你的意见。” 他看重我的意见,但我对于这种合同着实不懂,好在我认识知道内情的人,当即给给纪小蕊打了个电话。 作为我母亲的助理兼秘书,纪小蕊随时随地都很忙,我们还没聊上几句,就有新的电话找她。我尽量言简意赅地跟她谈了谈沈钦言的这份诡异的合同,她十分意外。 “据我所知,这种条件的合约也不是没有先例,这两年电影圈子里最红的几个新星都是这么捧出来的,”纪小蕊说,“赵闽之,秦子青……先天条件不错,又有背景,很容易就能捧起来。” 她说的都是这两年红极一时的男女明星,但沈钦言的情况明显不是这样。 “他哪有什么背景?”我叹口气,“真要有如此强大的背景,哪里还来问我的意见?” “这事是挺奇怪,”纪小蕊又说,“你的哪位朋友这么被盖亚看好?” 我犯愁,“我也正吃惊呢。” “那我帮你打听一下。” “谢谢。” “跟我不用客气,”纪小蕊笑起来,“不过最近几个月我都在片场,不知道公司的到底有什么决策变化,晚上答复你。” 挂上电话,我和沈钦言在安静的图书馆走廊,对视一瞬,又把视线别开。 我低下头沉思,他亦然,年轻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成熟的表情,若有所思。我看到他走到了人生的岔路口,或许会遇到美丽的风景,或许会误入空寂的荒漠,或许是宽阔笔直的大道,或许是迷雾笼罩的沼泽。 我道,“这种决定你人生的大事,你自己做决定。” 他点头。 “我会的。” 但我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有了答案。那天晚上我准备睡觉了,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用很清晰、理智地告诉我:他拒绝了电影公司的合同。 他最后说:“你不必再帮我打听了。” 我斟酌:“想好了?” “是。” 他还是以往的说话风格,言简意赅,毫不拖泥带水。 我没有多劝,我和他都清楚,天上掉馅饼这种事情是不会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发生的。 但我佩服他。有些人的处境比他优越一千倍,但依然经不起这般诱惑。 我继续睡觉,又被纪小蕊的电话吵醒了。 她说她也打听了一下,在盖亚的工作计划中,这半年完全没有捧新人的计划。但沈钦言见到的总监确有其人,这就说明合同肯定存在。更多的细节她也不太清楚,那位总监嘴巴严得很,一时半会打听不到。总之,此事透着绝对的诡异,需要谨慎对待。 我感谢她,“不用忙了,我朋友已经拒绝了。” 纪小蕊“啊”了一声,大惊:“居然拒绝了!” “我也没想到啊。” “做事这么干脆倒是少见,”纪小蕊很八卦地问我:“是男是女?” “男生。” “很帅?” 我笑:“非常非常俊美。” 纪小蕊大笑,“那么,跟顾持钧比怎么样?” 听到“顾持钧”三个字我就不自觉心跳加快舌头打结,吸了口气,敛了心神,我回答,“不能这么比较的。他太年轻啦,才二十岁出头。” 她似乎吃了一惊,“那看来是真的很不错了,其实他要真想演戏的话,为什么不带来见见梁导?” 我吃惊,“我倒是想过的……但也就是想一想,从来没试图付诸实践。这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行?” “那可是我妈啊,每次看到她就想起还欠她的三十万,精神压力大得不得了。当时跟谁借钱都好怎么会跟她借钱……”话没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果然是人糊涂了,电话那头的人是我妈的心腹中的心腹,怎么能在她面前说实话?大惊之下赶快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跟我妈比较陌生,不亲近。不好意思跟她提出要求。” 纪小蕊果然不做声了,有一种逼人的力量。 “我没想到,”她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带着穿凿铁板的力量,“你对梁导居然是这种看法?看到她居然只想着还钱?枉她挖空心思地想对你好,想补偿你!” 我迷糊了。我妈想补偿我? 纪小蕊用气愤到极点而变得匪夷所思的语气,“……对你妈妈是这样,对顾持钧也是这样,从来都是虚以委蛇?” 我彻底清醒了,第一次被人评价为虚伪,我心里很不好想。 “算了,不说了,”电话那头的她猛然来了个深呼吸,“总之,今年上半年肯定不行,《约法三章》二月杀青,然后是后期,剪辑、特效、宣传,这段时间她肯定都在忙,等片子上映后就有时间了,到时候你叫上你朋友来见她。” 她不再多言,“啪”一声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呆了好长一段时间,又缩回了温暖的被子里。 胸口好像压着块石头,当真是,长夜漫漫难以入梦。 以前跟爸爸在野外搭帐篷、帐篷外有野兽环绕都睡得尚好,现在身处温暖的、暖气充足的宿舍,反而难眠,可见人越大是越没出息了。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或许是上半夜,或许是下半夜。 但何时醒来倒是印象极其深刻。 起初像是有人在我脑子里敲鼓,我的神经是鼓槌,而太阳穴变成了鼓面,醒来后才发现,那是走廊里传来的怪异呼声。我疲倦得要命,心烦气躁地睁开一只眼睛,窗外还是黑的,这么早,谁在哪里怪叫? 同宿舍的韦姗和男朋友一起去旅游了,宿舍就我一个人,连个询问的人都没有。我打算忍着噪音,翻了个身继续睡,空气中那隐约的烟火味道让我整个人从四肢到大脑瞬间清醒。 不对,是火警! 人在危急关头时的反应分为两种:一种是没反应过来而显得茫然呆滞,一种是我这样动如脱兔。我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一阵风似地直接往门口冲去,扯开门的一瞬间。只见浓烟滚滚,肆无忌惮地席卷整个走廊,顿时逼出了我的眼泪。 还好理智尚存,门口旁边就是洗手间,我抓了块湿毛巾,往脸上一遮就冲出了大门。走廊里空荡荡,隔着烟尘看过去,几乎没人。电梯是不能坐了,而且还离得远,我的宿舍在公寓楼的左侧,恰好正对楼梯口,我迅速往下冲。 去找灭火器也不可能,在走廊的另一头。 二楼的烟雾比三楼重得多,隔着湿毛巾都能闻到那种烧焦的糊味,几乎看不清路,只觉得天地间灰茫茫一片——灰的,是此时的天色,白的,是燃烧的痕迹。 一路下楼空气温度节节攀升,所到之处烟尘滚滚,我的头发卷起,皮肤炙痛,眼睛几乎不能视物。 难道靠近了火源? 到了二楼,酸涩的眼睛一扫,居然看到鲜红的火舌正舔着最近的一扇宿舍门,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热气灼人。 犹如炼狱。 就这么一分神,脚下踢到了软软的东西,顿时失去平衡,头朝后一仰,就跌倒在地。虽然不是平生第一次摔得这么惨,但绝对是第一次领会到什么是屁股裂成两瓣,疼和烟雾逼得我眼睛立刻酸麻。这才醒悟过来,毛巾掉了。 立刻抓起掉在地上的湿毛巾手足并用的爬起来,却看到那个让我摔跤的罪魁祸首——居然是一个脸朝地倒下的女生。她的头冲着台阶,手抓着第一级台阶,而脚和大门不过一米的距离。 大概是从失火的屋子跑出来的,然后摔倒在地,就昏过去了。 我大惊,也顾不得疼,手足并用的爬到她身边。她身上传来了烧灼的味道,借着火光仔细一看,后背上大块焦炭的痕迹。 我知道火灾的时候应该自己逃命,可实在没办法看到一个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活活闷死。我咬咬牙,扶着她的头,抓住湿毛巾取下往她脸上一盖。 扶起一个完全失去知觉的人实在是个挑战。 她完全失去了意识,我拨过她的手横在我的肩头,伸手过去抱住她的腰,半扶半抱的弄她下楼,她不能走,我每拖着她下行一步,光着的脚咯在台阶上,“啪”、“啪”的声音。单调的,可怕的,就好像那火舌的脚步,又或者是催命的音符。 氧气从我体内抽离,迷烟笼罩住身体,起初还能憋着不呼吸,但意识渐渐模糊。 还好是在二楼。屏住呼吸一鼓作气冲到楼下,眼见得宿舍门口在望,空气渐渐好起来,深深呼吸一口气,身体里又再次燃起动力,一咬牙,拖着她连奔好几步。 好在有人迎了上来,接过我手里的人,我这才松了口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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