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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是,”她眼神犹豫着,终于进来了,招呼:“林学长,学姐。”

  所以说辈分低了就是不好,看谁都要恭恭敬敬招呼。但安露做得好,那种生疏程度倒是很细微的在语气里体现出来了。我由衷地感到欣慰。

  林晋修凝眉:“你怎么来了?”

  或许因为主持人的缘由,她现在越来越有气质,大红的短大衣加上皮靴子,看上去潇洒极了,只是,被林晋修扫了一眼,就像只耳朵被人抓住的兔子,听话得很。

  “我去学姐的宿舍拿她的衣服来了。我想,那么早从楼里跑出来,出院的时候可能没合适的衣服。”

  太贴心了!

  我马上问:“我的宿舍怎么样?烧到了没有?”

  “暂时没什么影响。”

  我松了口气,说了“我去换个衣服”,一把拉过安露,另一只手抓过她手里的包进了卫生间。

  到了相对隐蔽的空间,安露这才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地看着我,“你们刚刚在做什么?我破坏了你们的好事?”

  “不是,”我把头发扎起来,把身上那套皱巴巴的睡衣扒下来,“你想多了,实际上他正打算掐死我呢。”

  “学长怎么舍得,”安露莫名地叹息了一声,我跳着脚费力地套裤子,又费力地转头过去看她,“其实,是我跟学长打电话,说你们的宿舍起火了。”

  我停下了扒衣服的动作,从镜子里炯炯有神地看着身后的她。

  安露马上说:“我听同学一说你们的公寓起火了就给你打了电话,但电话怎么都没人接,又赶回学校,听说你被送到医院去了,大概是以讹传讹,总之说你背着人下楼,一出来就昏过去了。学姐,我想你也没有家人,甚至连学费都要自己挣……”她顿了顿,“所以,我给林学长打了个电话。学姐,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我叹了口气,心情十分沉重。她的分析相当合理,只是结果歪了。没错,我跟安露认识是因为林晋修的缘故,但她也未免太为我着想了。她以为,我和林晋修是什么样海枯石烂生死相许此情不渝至死不悔一定要去见对方最后一面的深刻感情啊?

  只是有点扭曲的、纠结的、若干年恩恩怨怨纠缠后形成习惯的,或许还掺杂了一点愧疚的……总之,是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和什么的古怪感情。

  安露说话时声音很轻,手上的动静也很轻,从我的后颈和头发间穿过。帮我把压在在针织外套下的头发轻轻扯了出来。

  我回头,拍了拍她的肩膀,估摸着林晋修现在已经不想掐死我了,才走了出去。

  果然,林晋修还在病房里等我,手里拿着手机低声说话,面色很严峻。我和安露在一旁等了一分钟后他说了句“大哥,我马上过来”挂了电话;我说我打算出院,他点头就让人去办手续了。

  我们一起离开医院,临走之前去看了看我救出来的那个女生,这才发现,我认识她,是哲学系的一个女生。早上救人时没看得太清楚,现在才发现,她后背、双腿都有烧伤痕迹。躺在偌大的、死寂的无菌室里,奄奄一息。我现在已经彻底清醒,再想起当时的细节,我当时的行为,真的冒了很大的危险。

  ——如果躺在那里的是我……后怕一股脑的涌上来,我或许真没有视死如归的勇气,只有一时的孤勇和对自己的盲目自信。难怪林晋修那么生气。

  不知怎么的,我竟觉得莫名的安慰,平生第一次觉得,被他欺负这么多年,也值了。我看着林晋修的背影想,他对我,大概、或许还是有那么一点感情的。比如,他肯定不想看着我去死,不然,他以后找谁来取乐?算了,算了,不气他掐我脖子了。

  “学长你有事的话,先走吧。”听刚刚那个电话里的语气,他应该是有要紧事去做,“我和安露一起回学校就是。估计还有不少事情要去打理。”

  林晋修看了安露一眼,安露连忙点头,也不知道领会了什么精神。

  我们在医院门口兵分两路。黑色奔驰载着他扬长而去;我则钻进安露的车。安露开一辆红色的小跑车,很拉风,衬她相当合适。我想,作为一个时尚的娱乐节目主持人,是应该这样抓人眼球才对。

  林晋修的车在我们前方不远,最后在一个十字路口分道而行。我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车辆的洪流中,默默地叹了口气。怎么认识越久,我越来越搞不懂他了。

  “好好地叹什么气,”安露笑,“才分开又开始想啦?”

  我说:“安露,你以为我和林晋修是什么关系?”

  她脸上暧昧促狭的笑容完全说明了一切,“学姐,我跟你说件事儿吧。我跟学长打电话的时候,他似乎有要紧的会要开,我说了你被送到医院后,他差不多在电话那头足足静了半分钟,然后‘啪’地挂了电话。我还在犯嘀咕呢……匆匆到了医院,他居然已经比我先到了。”

  听她的语气,显然以为林晋修为我放弃了公事是一种浓情蜜意的表现。

  我又叹了一口气,“你就没想过,我和林晋修认识了这么多年,又这么熟了,为什么都没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

  她难得地思考,一本正经道:“难道不是学姐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嫌学长身边莺莺燕燕太多,不肯接受他?更宁愿跟他柏拉图?”

  柏拉图个鬼。

  全世界都柏拉图了林晋修也不可能柏拉图。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不明真相的人,我不愿意对每个人解释。刚刚从鬼门关来回一遭的经历盘桓在心头,就像什么弦横在心里,撩拨着心里那些无奈又苦楚的小回忆,让它们跃跃欲试想要跳出来。

  “不是这样的,”我侧过脸去,默默看着街景,“林晋修来医院看我,跟爱不爱没什么关系。他来看我,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了。”

  “什么?”

  安露见鬼一眼的盯着我,满脸匪夷所思,震惊到了极点。

  我头抵着仪表台笑了一会儿,转头看向窗外。

  “大一时有一次,他疲劳过度而昏厥,当时,我给他做了急救,又送他去的医院,陪他在医院过了一晚,”我轻轻说,“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所以那之后,他一直在用他的办法感谢我,偿还我的这段恩情。”

  安露听完后,很久都没做声,默默发动汽车送我回了学校。

  她从来都是个聪明的姑娘,很清楚地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出言安慰,什么时候应当闭嘴。我想,如果我当时有安露现在的一半聪明,恐怕也不会落得如此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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