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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我面红耳赤,拼命地摇头。

  沈雯没理会我,一口气说下去:实话对你说,就凭柳叶那天的眼泪,我就相信她是清白的。那天柳叶还天真地对我说,她想起诉你和迟丽,想通过法律手段保卫自己的爱情和婚姻……你想想,如果她和乔良有那层关系,犯得着这样伤心吗?犯得着这样为难自己吗?后来……她打消了起诉的念头,不是因为没有证据,而是因为怕伤害你。

  我羞惭地说:沈雯,你应该早点儿告诉我这些。

  沈雯说:感情的事儿,谁能说得清呢?何况还是别人的事儿。假如你和迟丽现在走到了一起,我永远都不会说刚才那些话。好了刘角,我现在最想说的就是,如果你依然爱着柳叶,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补救。

  沈雯说完走了,我被抛入冰窟,在一种无比冷静的状态下,细细反思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她的话仿佛一剂祛邪扶正的猛药,使我的良心一点点地恢复知觉。我在“卡瓦伊”一坐就是四个多小时,眼光呆滞一动不动,吓得老板和服务员不时地过来搭腔查探。

  天擦黑的时候我才离开咖啡厅,在暮色里漫无目的地游走。我不停地叹着气,那一声声又重又长的叹息划破了混沌的夜空,化成惊雷在我头顶激荡。

  我想立刻找到柳叶,想问问她过得好不好,想对她说声对不起。可是,她的传呼停了机,单位的人说她辞职了,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硬着头皮来到柳家,结果连门都没敲开,站在门外打了个电话,柳苗接听后骂了一句“发克佑”就挂了。我找刘晴,被她翻了半天白眼儿,啥情况都没得到。我找遍了所有和柳叶有联系的人,他们大多不知道她已经离婚,更别提她现在的下落了。

  我一直找到1999年元旦,依然没有柳叶的消息。我继续找,漫无目的地找,找到了又能怎样,我已经无心去想。两个月后,我终于得到了一条无法证实的消息,说柳叶到了北京。我很伤心,但始终不相信柳叶会真的去找乔良。

  后来我到银行查了柳叶的供房记录,发现这几个月存款没断过,款项来源都是北京。那一刻,我的心都快碎了。柳叶真的离开了这座城市,我们再也感受不到对方,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从银行出来,我在寒风里站了好久。我好像不认识路了,城市已经换了容颜,我也不再是昨天的刘角。这场巨变来得不知不觉,等我发现时已然触目惊心。我的故事就像一出出戏剧,开场了谢幕了,又开场了又谢幕了。我和我爱过的两个女人都是剧中演员,她们演完各自的角色便相继退去,留下我孤独地站在舞台中央,不知该何去何从。

  1999年春节后,我重蹈了李力真的覆辙,被公司贬为黑龙江省销售经理,即刻发配哈尔滨赴职,无诏不许回大连见驾。我随即辞职,在大黑山下的杏林小区租了一间便宜房子,准备于青山绿水间消磨余生。

  在我不幸被生活谋杀的日子里,远在德国的郎燕从未停止过对我的声援。为了让我重新振作起来,她极力动员我去德国观光疗养,有可能的话留下来求学。

  我矛盾了很久,最后决定再好好找一找柳叶,如果找不到的话再作打算。我多次去看望柳叶的父母,哀求他们告诉我柳叶在哪里,可他们视我如仇,不吐露半点口风。我又去虎滩小区寻访乔良的寡母,发现老太太已经人去屋空。

  那几天我无意中得到了迟丽的消息。翁小玲说迟丽回绵阳后和父母住在一起,已经找了一家电器贸易公司上班,晚上还去夜校学习财务课程。翁小玲不知道迟丽的电话和地址,只有她一个Hotmail的电子邮箱。我给迟丽写了好几封伊妹儿,都如石沉大海。

  我去了老虎滩,在我和柳叶曾经拥坐过的地方久久伫立。这里有个美丽的传说,讲的是一只老虎和一个少女的故事。如今老虎和少女都不见了,只剩下这么个传说和这么个海湾。我和柳叶不也是这么回事儿吗?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即使找到她也回不到过去了。

  我终于给郎燕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愿意去德国。迟丽可以离开大连,柳叶可以离开大连,我为什么不可以离开大连呢?真的懦夫,不敢直面惨淡的人生,不敢正视淋漓的鲜血,最好的苟活方式就是离开。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我一边在外语学院学习德语,一边办好了赴德留学手续。离开大连的前一天晚上,顾蕾请五洲大饭店的行政总厨在家煎炒烹炸了两桌美食,请了孟庆钧大李子等十多个铁字号的哥们儿来恶搞,还将凑来的几千美元塞到了我革命的小手里。

  我第一个喝醉了,开始朗诵诺查丹马斯的灾难预言:1999年7月之上,恐怖的大王从天而降……我第一个离开酒桌,晃晃悠悠地走向空中花园。我第一个爬到防护网外的平台上,在十九层的高空向下撒尿。我第一个哭了,高喊大连我操你妈!

  1999年7月的大连,蓝色的绿色的大连,洁净的凉爽的大连,做作的粗俗的大连,清高的虚荣的大连,不生长爱情却号称浪漫之都的大连,我他妈惹不起你躲得起你,我他妈要像我的女人那样离开你。

  谁站在爱情的芒上 尾声

  2002年2月那个冷湿的冬日,我似乎听见我最后一个梦想气泡般破裂了,炸出一声绝望的脆响。顾蕾看到的印证了孟庆钧听到的,柳叶竟然真的有了孩子,而孩子的父亲除了乔良还会是谁呢?事到如今,恐怕连傻瓜都知道,一切都完了,一切都迟了。

  在要不要回国的问题上,我苦思冥想了几天几夜。一方面我想留在德国,除了曼大地球上似乎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另一方面我又想回国找柳叶,即便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我也要当面向她谢罪,告诉她我依然爱她。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我最后终于决定暂时保留曼大学籍,回国见到柳叶后再作下一步打算。这些事我都瞒着郎燕,我想让她安安心心去葡萄牙,那是一个她梦寐以求的发展机会,我不会再让她为我牺牲什么了。

  沃特邀请郎燕去汉堡玩,郎燕叫我一起去,我回绝说:“我不想当电灯泡,更不想当国际电灯泡。”

  郎燕最终没去汉堡,我对她去不去也不再关心。见过顾蕾以后,我很少主动和郎燕联系。我觉得如果我不来德国,如果我继续坚守大连,我和柳叶肯定会有一线生机,也许正是我的远走高飞彻底伤了她的心,才决定性地将她推进了别人的怀抱。我知道这样迁怒郎燕太失男人风范,但我绝望之际无法控制自己。我甚至觉得所有的人都对不起我,我恨不得像只疯狗到处乱咬。

  2002年4月下旬,我拿到了国航的回国机票。可是天违人愿,海娜因腿伤复发再次住院,我也不得不又一次推迟了归期。五一劳动节那天深夜,善良慈祥的海娜因腿伤恶化引发的综合症去世。临走前她笑着对贝林克说,她会在天堂等着他,他永生不来她就永生不嫁。

  按照海娜的遗愿,贝林克要将她带回她的家乡弗莱堡安葬。我帮贝林克将海娜的遗体运到了弗莱堡的约克雷镇,葬于深山老林中的蝴蝶谷家族墓地。这里是德国南部黑森林地区最美丽的山谷,树繁叶茂,泉静湖幽,牧草地里开满了大片大片的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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