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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终于到了省城的收费站，一条条交错的高架桥路，两边整齐的街灯如飘在空中的星火，遥远又迷离。肖谨回头叫醒几个客人，问了在哪里下车后，交钱出站。

　　送完最后一个客人，肖谨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深夜，车队里的人早就下班了，交车也只能等第二天。他吹着口哨开车回家，路上还买了点吃的。

　　跑车的辛苦一是枯燥，路上都是单调的风景且没有说话的人；二是基本上没有准时准点吃饭的，一路上服务站的饭菜价格高不说，味道还不好；三是长久保持一个姿态坐在驾驶座上，腰部劳累小肚子脂肪堆积且对男性功能有隐形的伤害。肖谨知道这不是长久的计策，但是他需要时间来积累资本。

　　车开进院子，肖谨下车活动了一下身体，原地跳了几下，关节处嘎巴嘎巴响声不断，他抬头看自家的窗户，有晕黄的灯光透出来，不禁微微笑起来。

　　当初装修房子的时候，装修公司设计的灯全是节能灯，可肖谨不喜欢那种冷冷的没有温度的光，他喜欢老式灯泡发出的晕黄的给人温暖和温度的灯光，一力主张家里还是用灯泡最好，苏惠拧不过他同意了。

　　肖谨还记得流浪的那一段时间，常常坐在天桥桥洞下面看河两边的灯光，看那些高楼窗口的灯光，每次伸手想去抓住，可都从手指缝隙里溜走了。那一年的大年夜，苏惠从灯光里走出来，笑眯眯地对他说话，他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有哪一个人会主动和一个小乞丐说话呢？所以，他要抓住苏惠，他会好好珍惜这不小心飞到他手里的光芒，一点也不允许消散。

　　肖谨拎着吃的东西进家门，杨万琴半躺在沙发上，懒懒地抬头道："回来啦！苏惠炖了鸡汤在锅里，要吃自己去盛！"

　　肖谨立即转身进厨房，拿了一个大大的汤碗盛了满满一碗出来，坐在小凳子上一口一口喝着。杨万琴看肖谨买的煎饼，道："你跑车就吃这个哪？你姐心疼哦！"

　　肖谨呵呵一笑，"琴姐，你要在咱们家住到什么时候呢？"

　　杨万琴立即横眉冷眼道："怎么，看不惯了？"

　　"没！是我和苏惠要回老家了，到时候家里没人你自己照顾自己啊！"肖谨乐呵呵地道，"琴姐，苏惠有没有给你说过她家啥样的？"

　　杨万琴按着遥控器，淡淡道："我早就说你不是苏惠亲戚的，怎么，你还不知道她家里情况？"

　　肖谨耸肩，"其实，我是苏惠捡回来的。"

　　杨万琴嗤笑，"苏惠说她是被周老板捡回来的，你又说你是被苏惠捡回来的，怎么，你们在玩什么把戏吗？"

　　"啊，我是真被苏惠捡回来养的小要饭的，她没给你说？"肖谨嬉皮笑脸道，"琴姐你是生活太幸福了，跟大家一样顺利地读书上高中上大学结婚嫁人，一点点波折也没有，真让人羡慕。"

　　苏惠睡眼惺忪地从屋子里走出来，"肖谨回来啦？你们洗洗睡了吧，都半夜了！"说完，打了个哈欠又缩头回去睡。

　　"前半辈子太顺利的话，老了会吃苦的。"杨万琴看着电视屏幕，"我现在不就开始了？"

　　肖谨端起碗一口喝干汤，打着饱嗝去厨房收拾，顺便把堆起来的衣服往洗衣机里塞。

　　杨万琴起身，小声道："你说你要和苏惠回去？买票没有？"

　　肖谨摇头，算算时间，道："明天去买也来得及吧？"

　　杨万琴道："苏惠买了车票了。"

　　肖谨猛抬头，"什么时候的？"

　　"一张，过年前五天的，我还是在她洗澡的时候从衣服里掉出来才看到。"杨万琴眼睛里闪着戏谑的光，"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小子跟牛皮糖一样缠着人不放啊？"

　　肖谨赌气道："琴姐就是太不牛皮糖了，要遇到喜欢的东西当然要死死地巴上去啊！难道你小时候你家里没给说？"

　　"我受的教育只说了要靠自己！"杨万琴上下打量肖谨，在厨房晕黄的灯光下，小伙子清新的气息充满了这个空间，"还有啊，你喜欢苏惠吧？有非分之想？"

　　肖谨面皮发烫，说不出话来。

　　"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

　　肖谨动了几下嘴巴，不甘不愿道："年龄！"

　　"错！"杨万琴仰起下巴，"好好对待琴姐，琴姐自然会帮你。你小子看着老到，这些事情还嫩了点儿。"

　　"琴姐自己的事情搞得一团糟，还帮别人呢！"

　　杨万琴伸手死死捏了下肖谨的手背，"未必吃猪肉的人还要养猪吧？你就自己一个人挣扎去吧，我一边看着。"说完，走回客厅，伸了个懒腰就要回房间。

　　肖谨忙跟上去，拉了她道："琴姐琴姐！"

　　杨万琴看肖谨水润的眼睛在灯光下发亮，小脸蛋招人地红起来，道："你呀，优势是近水楼台，劣势也是近水楼台。有时候太近了反而看不到，感觉不到你的好处，太远了即使看到你的好处也感受不到，不远不近才是最好。而且，仿佛，苏惠心里是有人的吧？"

　　肖谨默默点头，已经刺探过许多次，如果说苏惠心里没有谁，那不过是在欺骗自己而已。可是败给一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人，实在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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