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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这句话,把项临所有想说的都堵住了。齐曈也觉得自己态度有些过硬,便放软话音:“什么事,你说吧。”

  “关于馨柳,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她对你有误会。”

  齐曈笑,有些清寒:“她没误会,她很聪明,不过我觉得她没有你聪明。”

  齐曈后悔这句话说得太委婉,也许不会敲打到项临:她和彬杨之间的约定,不会是大咧咧的馨柳猜出来的,馨柳那样极度自我的大小姐没有八卦本性,她的心思被公司、美容、时装、享乐这些事情瓜分得零零碎碎,剩下的都用来撒娇,不会关心到这个名叫齐曈的人身上。馨柳就算隐约察觉到兄嫂之间的异样,也不会深究。这些,都是她的丈夫、也就是自己的前男友推测出来、又告诉他妻子的。

  这也是她今天对项临如此冷淡、些许带着敌意的原因:不是不伤心的,毕竟曾经沧海有情,他怎忍心在背地里、在她心里踏上一脚。

  项临熟悉齐曈每一丝情绪的波澜,有些难堪:“对不起。”

  “过去的事就算了。”齐曈带上大太阳镜,项临只能看到镜片七彩虹光的反射,她则放肆的瞪着他。

  和馨柳般暴烈的针锋相对不同,齐曈生气从来都是冷眉冷眼不说话,但不容被欺负的冷硬与馨柳却是不相上下。此时的她一如从前,可终究是有变化的,表情舒缓很多,冷气是从骨子里散出来的。项临忽然想起,陆彬杨就是这样的……

  “我先走了。”齐曈欲走。

  “齐曈,你难道真的要度过这样的人生?”项临喃喃的说。

  齐曈看着他。

  项临的眼睛像空气中飞舞弥散的尘埃,没有颜色和质量:“我只看到你变了个人,对他绝对的服从,放弃自我,像个木偶,难道要这样一辈子?”

  馨柳说她这是“拿工资、尽义务”。

  齐曈避重就轻:“他的话都是对的,我当然要听。”

  “不顾及自己的感受了吗?甘愿做一个人的附属?”

  齐曈摘掉眼镜,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他:“项临,你对我的关心,我心领了,请到此为止。这世界没几个人能靠得住,我的一切只能靠我自己,我谢绝观众。或许你觉得我为了利益钱财嫁给陆彬杨让你看不起,但是他在我濒临崩溃的时候帮我,就算是为了感恩,这辈子,我只听他的。除非他开口,任何人和事都不能让我离开他。”

  项临眼眶忽然泛酸,他想起那年上海的隆冬,齐曈和过境的寒流一起突袭他,没通知就搭了飞机去看他,在公寓门口等到凌晨。他在手术台上站了八个多小时,险些虚脱,被朋友的车送回家,才发现她坐在仄憋阴暗的楼道里就要冻僵了,发着低烧说:“为了看你一眼,我快要死了,你殉情吧。”

  那时候的爱,不顾一切的想把一辈子都在瞬间迸发出来给爱人看。

  那时候的齐曈,鲜活娇憨;

  那时候的齐曈,有着和此时一样的表情:孤注一掷的坚定。

  那份情,如今已不再。

  齐曈被他的恍惚感染,也有刹那的失神,但她是被生活的坚硬磕打得理智的人,清醒的很快:“也请你关照好馨柳,让她不要在揪着我的过去不放,这对她、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项临似有触动:“你对她倒是很大度的。”

  齐曈说:“谈不上,只是不希望事情更糟,馨柳和彬杨不一样,她追求完美,不允许感情任何的瑕疵,更不是轻易姑息的人。”

  这是一种提醒,善意的提醒、带着威胁的提醒。

  项临感慨:“这才是真正的你,我只希望你在陆彬杨面前也能这么理直气壮的不受委屈。”

  齐曈不禁一怔。

  恰有经过的同事,奇怪的看着他们,问:“还不走?嫂子和妹夫在这儿聊什么天呢?”

  齐曈笑笑,和项临告别,离去的高跟鞋声清脆刚硬,实实在在的敲在项临空荡荡的耳畔。

  陆彬杨没等多久,齐曈的上车也没给这个狭小的空间增加多少分贝。自从那晚之后,两人之间就成了寂静夫妻——除了“在哪儿、吃什么、等等我”这类的句子,他们没什么交谈,生活却是配合的更默契,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干什么。渐渐的,他们都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

  今天不是商场上的应酬,是陈峰哭着喊着要请陆彬杨吃饭:陆总答应为他争取的那单大买卖——兑现啦!

  陆彬杨在他眼里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连带的,齐曈也备受他的敬爱。饭后,峰子建议去做健身,征求齐曈意见,齐曈摇头:“吃肥了,再跑瘦了,太费事儿。”

  峰子啧啧的:“谬论,”对陆彬杨说:“那就去游泳,走走走,好久没游了,上次一起游还是——啊,对了,是你们定情那天,那天的天气,好个电闪雷鸣啊!”

  齐曈脸烧的通红,转身看向别处。陆彬杨望向远方,好像峰子说的事与他无关:“好像当时咱俩还打了一个赌。”

  峰子连连点头:“陆总就是陆总,贵人也不忘事。”

  彬杨想了想:“那我让她穿泳装,你给我钱?”

  “没问题!不就两千?你现在在我公司入干股都行!”

  “我不要,你要不?”陆彬杨问齐曈。

  齐曈摇头:“不要。”

  峰子双手一摊,夸张的语气:“为什么?我的钱白送你们都不要?太看不起人了!”

  陆彬杨问齐曈:“我不要是不方便出面,你怎么也不要,存些买衣服的私房钱多好?”

  这是几天来陆彬杨对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齐曈说:“我没出钱也没出力,没有拿的立场。你以后若是帮不上他的忙,这钱我拿着也无趣,何必讨人嫌?”

  陆彬杨不置可否的抿抿唇角。

  “瞧你说的我有多势利似的,我和他是兄弟,兄弟!你懂不?有钱一起花的那种。你说的像是不爱财,我就不相信你真不动心。林安雅想投钱入股我都没给她机会,你可真没有做生意谋财的眼光手段。”

  “动心,当然动心,如果你不给我干股,而是爽利干脆的打款给我,还声明是无代价的赠与,不用领情,我必定会来者不拒。”

  峰子鼓着眼睛不说话。

  齐曈笑:“瞧,没有免费的午餐不是?”

  陆彬杨笑了:“你就别挤兑他了,走吧,去打网球。”

  “不游泳啦?”峰子遗憾的扫眼齐曈。

  陆彬杨说:“天凉了,水太冷,不想游。”

  峰子嘀咕一句:“又不是露天的,怎么会冷?”又说齐曈:“便宜你了。”

  齐曈莫名其妙:“有我什么事?”

  打网球时遇到了陆彬杨的朋友,一群爽朗明丽的写字楼男女,于是从他和峰子的单打对决发展到轮番上场、随意组合的车轮混战。峰子偶然间和一个美女组合后,就巍然屹立坚决不下战场,大有战死沙场寸土不让的气势。

  他身边的美女熬不过他,连连摆手:“不行了不行了,再打就得死过去。你厉害、你玩、你继续。”

  峰子忙扔了拍子追着美女下场,毛巾擦着满头满脸的汗:“我也休息休息,去按摩不,饮料你喝什么……”

  女孩子长发高高束成马尾,随着步伐荡漾摇曳,运动型的身材结实匀称,麦色皮肤很健康。峰子高大的体格亦步亦趋的跟在高挑的女孩子身后,越发被衬得白嫩喜人。经过陆彬杨和齐曈的座位,没看见他们一般。

  齐曈看得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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