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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果然,陈峰就此成为此美女的“侍应生”,美女花起峰子的钱也是毫不犹豫,两人着实玩得尽兴。散伙时,女孩子一掌拍在陈峰的肩上,男孩子一般的仗义:我叫张敏,在XX公司做财务,电话号码咱俩换一下,下次我请你,时间地点内容你定。

  峰子像个名流绅士,一本正经的拿出名片,双手递到佳人手里,约好周末见。"

  回家已是夜深,陆彬杨从浴室出来,桌上放着宵夜、点心和水果,齐曈人在衣帽间里准备他明天的衣服,腕上搭着几条花色不同的领带,在配衬衣的颜色。微微歪着头,像在研究很重要的事情,认真的表情很有些孩子气。

  冷战半个月了,她没有赌过气:为他整理换洗衣物、放洗澡水、起床叫醒……一如从前,不同的是封了嘴般的安静,两人独处时,彷佛回到无声电影时代。这种相处,似乎隔着距离,却又似乎心有灵犀,更多的是各自都绷起来,像给自己的表情举止套上套子——太累。陆彬杨不想再继续。

  “你觉得峰子今天认识的女孩怎么样?”他打破僵局主动聊起了天。

  “不错,青春朝气,看着她就觉得羡慕,年轻真好。”齐曈配合他的情绪,答道。恍然间意识到自己已经要跨入中年人的行列了,生活像是摇滚乐的鼓点渐缓渐散,古筝声隐隐而起,弦被轻巧的挑拨一下,“嗡”的一声,久久不散。

  陆彬杨似有同感,忘了说话,手不由自主的玩着颈间的玉坠。齐曈装没看见,他这个动作是改不了的习惯性动作;那枚玉,她也再熟悉不过了,他们亲密时总在她眼前晃。品质一般,用酸碱处理过的B货,似乎莹润,经不住岁月的考验,有若隐若现细碎的划痕裂纹,颜色也变得僵硬。

  陆彬杨说:“不是好对付的女人,峰子就喜欢找气受。”

  齐曈说:“他无聊的,想逗气解闷。”

  “也不全是,他就这路数,喜欢谁,就和谁对着干。”

  “那倒是,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就是喜欢。花招又太多,对方看不出他的心来。现在的女孩子没个受气好欺负的,算下来,反而是他吃亏多。”齐曈摇摇头:“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他怪可怜的?好在他没心没肺,贪财贪玩胜过一切。”

  陆彬杨笑:“你倒是了解他。”

  齐曈也笑:“在你面前不敢当,开始你们俩形影不离,我还以为你们是……”

  陆彬杨表情古怪,说:“我不是。”

  齐曈笑意扩大,他进一步重申:“你应该最知道。”

  齐曈耸肩:“不好说,夫妻就像住宿舍,生活习惯彼此都知道,平时各上各的课、各有各的心事……”

  说着说着,她收了口,意识到这话对陆彬杨说,是有些不妥的。彬杨淡淡的:“住宿舍?这就是你的婚姻理论?你把这个家当做宿舍旅店之类的地方了吧,所以也就事事都不关己,随它闹得天翻地覆,你全当不知道;就算有人吵到你鼻子面前,也当她苍蝇。你只要每天定时给北京的父母挂电话、每月把他们的花费记账报销、进进出出安安静静的做好自己的隐身人就算是个好旅客了。”

  原来,一直以来他的不闻不问是因为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齐曈不觉得理短,这是她应得的,正如付钱是他必须做到的。

  陆彬杨的语气没有不满和刁难的味道,齐曈也习惯了他这样的喜怒莫辨,便用一贯的沉默来应对,恰恰这也是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你说对了。

  衣橱里挂满了陆彬杨的衣服,各种层次的黑色深浅相间,依次排开。他习惯了黑色,偶尔换其他颜色的衣服都觉得别扭,穿一个颜色二三十年,这是需要毅力的、很强的毅力,同时还要忍受它的枯燥,自己内心的厌倦,以及近乎折磨的永无止境的延续。就像齐曈忍受她现今的生活一样,不仅需要决心、克制力和意志力、甚至是需要勇气的。

  “我挺佩服你的,”他说:“改变本性,藏起猫爪子受委屈装温顺,为了维护世界和平在馨柳哪里唯唯诺诺,在我面前更是言听计从。这一切,是在尽心做一个好儿媳、好嫂子,是为了隐藏一段过去,还是为了遵守所谓的婚前约定?无论是为什么,你都让我叹服。”

  这些话就是在挑起烽火了,且与下午项临的话神似,也更知晓她的心意。齐曈怅然:“我应该做的就是服从和消声,做好你的傀儡,不然你还希望我怎么样呢……”

  陆彬杨打断她:“你没心吗?怎么我这么刻薄的说你都不生气委屈掉眼泪的?不难过?不觉得我对你过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因为峰子几句玩笑你和他吵架,敢赛车时让我陪葬,怎么变了个人似的,这么温良贤淑了?”

  齐曈笑:“我可不敢称贤淑,你可以说我没心。坦白说,我实是穷怕了:我现在觉得,只要不用为了钱发愁受累,就是太平幸福。你看,娶灰姑娘的好处就是她很知道好歹,不挑剔,很好养活。”

  陆彬杨像是在思考,想启发她:“只是这个原因吗?没有别的?”

  齐曈也认真的想了想,摇头:“没了吧。”

  陆彬杨貌似惋惜:“那我亏了。”

  齐曈秀眉一挑,不明白。

  陆彬杨走到她近前:“如果我说,我那晚在爸妈面前解释同你结婚的话都是真话,你怎么想?”

  齐曈的瞳孔深不见底,又似乎空荡荡的,是陷入迷茫的不敢置信。她在心里偷偷希冀过这种猜测,但没有妄想他能承认,还是在一连串的刻薄话之后……

  “或者这么说,在第一次见到你,看见你把峰子摔倒在地的时候,我对你一见钟情了。然后就想着把你骗到手,可是到手之后欲罢不能,就干脆骗回了家。这个理由对于我这种乏味的人是不是太牵强了?好像也解释不通。”

  陆彬杨轻揽住她的肩,唇顺着她的耳际滑落到她的唇边:“我这买卖赔大了,你可不可以让我平衡点?”

  齐曈觉得自己在晃,清醒的瞬间,她毫不犹豫的用尽全身力气抱紧眼前人:“彬杨,我爱你……”

  航行中的顺风顺水就是驱动力,让速度愈来愈快,无以复加。这艘船没走过逆流,不知避让,前进的惯性和骄气让她遇强更强,决不服输。

  馨柳的生活从没像现在这样阻碍重重,不顺心、不痛快的事被坏心情无限放大,又被秋风一起吹进窗,凌乱的堆在她的桌上。她偏不信自己摆不顺这些头绪,定要争个输赢胜败。

  她刚把一份分析评估报告交给父亲,报告甚至动用了公司外的业界专家,水准很高,就是要告诉这个企业的掌舵人:放弃已有的销售部、并购一个销售代理公司、增加一位股东,对于企业来说是多么的耗费成本和失策。

  父亲没说什么,审视她的目光压力千钧。馨柳不惧,站得笔直:她自问没有私心,完全出于对公司发展的考虑和负责。走出办公室时,她有种壮士断腕、背水一战的悲壮和豪情。这场战役已经从所谓的争宠升级为她能力的证明,她要和父兄之间的人情瓜葛较个高下。

  下午在公司见到哥哥时,馨柳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这是她至今以来引为偶像的人,却硬逼着自己与他对立。

  彬杨说:“你那份报告不错,长进了,果然只有战斗和较量才能让人成长。”

  馨柳哼一声:“爸爸就是偏心你,我的东西都给你看。”

  “他也说你做的不错。”

  馨柳心中骄傲一把,面上无波,长长的睫毛撩起:“本来就不错。真不理解他并购你那小公司的目的,若是想让你回来帮他,直接说就是了,绕这样的弯子、费这么大的事,不上算。”

  彬杨点头:“你有一定道理。不过你那销售部就是个混饭吃不干活的杂牌军,我的销售公司和这个行业所有的下游客户都有沟通联络,连带也掌握着市场的需求动向。让你着手建成这样一个成规模的系统,你要用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他买的不是一个部门,是资源。这样的资源,花钱能买到是他的运气。我也可以卖给你们的对手,价钱或许更高,知道不,小妹妹?”

  彬杨拍拍馨柳的肩,有兄长的姿态和宽厚。馨柳觉得他这个动作又帅气又让人生气:“话都是你们说的,谁知道真实目的是什么?”

  “这就是你不成熟的地方,意气用事,偏执。建议你跳出自己的小圈子,培养战略眼光。”

  馨柳不服,彬杨看着她好笑:“别那么紧张,这事还没定,我做事看心情,最后一高兴,也许如你所愿的就黄了。”

  “哥,我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无所谓,公和私我分得清。”他想了想,加了一句:“你最好也能分清,这是做企业的人必不可少的素质。”

  馨柳心底的火苗隐隐的又在窜动:“不用你教训,我当然分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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