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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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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这端,苏扬沉默着。李昂,他终于还是放下了,这未尝不是好事。苏扬心中释然,但亦有丝丝伤感。 世事沉浮,所有人都在时间中变化,或许唯一没变的,只有苏扬自己。 此时,她与祉明失去联络已经整整两年。他带着梦想远走他乡,留下一生的爱恨与等待让她独自承受。她在时间和命运的捉弄中艰难度日,却不屈服。即使世界全变了,她的生活被颠覆了,她的心依然没变,她还在原地等他。 苏扬对世俗荣耀没有野心,也不贪图物质享乐。她只忠于自己的感情,渴望与所爱之人建立长久关系,只求一份安稳相守的生活,却始终无法得到。她有时不知如何面对女儿,曾以为留下她即是留下爱的证明与希望。如今她明白,这只是她一厢情愿。 米多一岁半,有时会无意识地喊出“爸爸”。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和童真的眼神让苏扬心碎。她拿出祉明的照片给女儿看,告诉她,这是爸爸。米多看着照片笑起来,一张照片被她的小手捏得又皱又潮,转眼她又把它丢到一边,像是完全忘了这回事。 苏扬心里钝痛,却无人诉说,唯有把照片拾起、揉平,放进抽屉的最底层。 从原来的房子搬出来时,匆匆忙忙,而后又一直忙碌,照料米多,应付工作。时隔一年才逐渐安顿下来。 那日,她打开最后一个未整理的纸箱,里面皆是大学之前的笔记、日记、信件,不过是些零星散乱的本子与纸张,本已无心仔细整理,却突然看到一个大信封,正反面皆空白无字,却被仔细地封好。她望着信封呆了一瞬,然后突然想起里面装的是什么。她的一颗心抑制不住地战栗,面对这样一个已经被遗忘的信封。 她小心地拆开信封,动作很慢,甚至怀着一丝胆怯,像是害怕里面的东西。 信封被打开,从里面倒出来的是曾经最甜蜜的回忆:一张张被折成各种形状的纸。慢慢展开,祉明俊秀而大气的钢笔字出现在眼前,全都是高二那年,他从课桌下面传给她的字条。有诗,有对话,有莫尔斯码,还有涂了满纸的五子棋和成语接龙。 她受不住迎面袭来的这么多回忆,转开脸,却仍抑制不住泪水盈眶。 这少年时代的信物被她偷偷珍藏这么多年,这是美好的。可如今,这美好只能由她独自面对、独自追忆、独自感伤,近乎一种悲剧。 她终是没有勇气将所有的纸片读完,她将它们一张张收好,装回信封,与他的照片一起,放到抽屉的最底层。 与高中好友也时有相聚,刘圆圆和肖峰亦没有祉明的消息。大家提起他,都是困惑,并且伤感,但也只有为他祈祷,愿他平安,无论他在哪里。 刘圆圆直言羡慕苏扬。米多两岁,聪慧可人,已会背几首儿歌。圆圆与肖峰一直想要孩子,却始终没有,不知道为什么,该做的检查也都做了。苏扬劝她,孩子的事情,也要看缘分的,急不得。说完她又暗自想起那年,她与祉明,只短短几天的相聚,便遂了心愿。或许她真是爱他爱到极致,整个身心都在为他燃烧,为他消耗,浑身每一个器官每一颗细胞都被她的意志调动起来,要与他拥有共同的后代。 被问及那个英国丈夫,苏扬只说已经离婚。刘圆圆是热心肠,竟张罗着要给苏扬介绍对象。苏扬起先婉拒,后来拗不过刘圆圆的坚持,还是赴了饭局。一见面,对方竟是高中时穷追苏扬的男生钱小开。钱小开如今成了个胖子,也不叫钱小开了,叫钱总。钱总一副好派头,浑身名牌,笑起来仰脖腆肚,看着比实际年龄大十岁。豪爽起来的钱总貌似全然不记得儿时那桩尴尬事,对苏扬还是殷勤有加。苏扬则窘坏了,饭局一结束就告诉刘圆圆以后再别为她操心了。 刘圆圆只道苏扬要求高,嫌钱总不达标,继续为她张罗相亲,把各种海归博士、公司高管、私企老板塞给苏扬过目。苏扬推托不掉,又勉强应付了两次。苏扬无法说服自己,她做不到仅为了安稳去和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男人一起生活。爱情在她的生命中太重要了,并且在经历过沧海桑田后,她眼中哪里还有别的男人? 每年清明,苏扬都会去扫墓。第三年春天,苏扬照例带米多去扫墓,却意外地发现墓碑前已有一束鲜花。白色马蹄莲与黄色康乃馨,衬着草绿植物。花束十分新鲜,花瓣上还留有水珠。 献花者会是谁呢?多年不见的父亲?素未谋面的姨妈?似乎不可能。苏扬想来想去,想不到这样一个人。 清明节后的第二天,苏扬加班晚归。待她赶到幼儿园接米多,天已全黑,只有一间教室亮着灯光,依稀传出说笑声。 苏扬走进去,瞬间就愣住了。一个男人正一边抱着米多逗她玩,一边同老师谈笑。从他的背影苏扬已经认出他是谁了。可当他转过身来时,苏扬还是惊诧于命运的离奇,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李昂,他是如何找到她们的? 苏扬快步走过去,将米多抱过来。 “米多妈妈,这位李先生说是你的朋友,你认识他吗?”老师笑着,像是例行公事地提问。不用想,李昂一定已经通过交谈树立了可靠形象。 “他……是我的大学同学,不过已经很久没见了。”苏扬表情淡淡的。 “好,认识就好,快带孩子去吃饭吧,我也好下班了。”老师笑盈盈地送他们出门。 他们站在夜色中,一时无话。 米多兴奋地举着手中的玩具,说:“妈妈你看,叔叔送给我的!变形金刚!” 苏扬没有笑,对女儿说:“妈妈同你讲过,不可随便拿别人东西,快还给叔叔。” 米多不情愿地垂下头。李昂微笑着说:“苏扬,一个玩具而已。” “你想怎样?”苏扬抬起头,目光中有疑问。这些年来独自带着孩子生活,让她变得坚强而警惕。 李昂看着苏扬。三年了,她几乎没有变化。眼神纯澈,神情淡然,面庞因辛劳而略显清瘦。没有化妆,没有戴首饰,穿黑色棉T恤,牛仔裤很旧,洗得发白。眼前这个单身母亲依然还是他记忆中的年轻女孩,简单、朴素、安静,对人有戒备。 他说:“我想和你谈谈。” 他们去附近的餐厅吃晚饭。李昂点了丰盛的食物。米多甚为欢喜。苏扬却心事重重,吃得很少,也不说话。米多吃饱了便跑去餐厅里的儿童游乐区玩耍。 李昂远远望着米多,轻声叹道:“她长得真像她爸爸。” 苏扬克制着,泪水却在兀自汹涌起来。李昂递过来手帕。苏扬没有接,直接拿起面前的餐巾纸匆匆擦了几下,很快把眼泪忍回去。 李昂问:“你们一直都没有联系?” 苏扬轻轻摇头,没有作答,只是望着米多玩耍。 沉默片刻,李昂说道:“我从美国回来之后,找不到你。然后我看到了你在网站上留的话。你写的每一个字都将我杀死一遍。苏扬,你为何这么残忍?我有多么不好,让你这么恨我?” “我并不恨你。” “那你为何一再地不告而别,不肯见我?” 苏扬沉默着,无以对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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