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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我“呼哧呼哧”地喘了两口大气,身子却不能控制地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突然肩膀上一暖,我扭过头去看,一只细白的手握住了我的肩。“哧!”一声压抑不住的闷笑响了起来,那个女人像踩了电门似的,飞快地转过脸怒视着吴督军,胸脯一起一伏。

  吴督军清了清嗓子,不等那个女人再说什么,就那么一挥手,“何副官,你带着她下去吧。”“是。”何副官行了个礼,走上前来,对着丹青礼貌地点了点头,就拉起我的手,要带我走。

  我没抬头看丹青,只觉得她的手在我肩上紧了紧,就听她细细地说了声:“何副官,这孩子麻烦你了。”“您别客气。”何副官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声,就带着我往厨房的方向走,秀娥悄悄地跟了上来。

  我安静地跟着何副官走着。刚才听丹青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温柔坚定,我想我方才的话一定温暖了她的心。能帮到丹青,心里不禁有些开心,我忍不住弯起嘴角,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大人了。

  至于那个女人如何生气、会怎么想我才不管,心里隐隐约约也知道,有督军在,那女人也不会把丹青怎么样,更何况,她没有抓到那个“把柄”。

  一旁的秀娥看见我们离那间屋子已经有段距离了,忙赶上两步,拉住了我的手。我扭头看她,秀娥笑着做了个鬼脸,她看何副官没有注意,就对我伸了伸大拇指,我对她一笑,紧紧地握住了秀娥被汗打湿的手。

  走了没有多远,就听见那个女人尖声喊了一句什么,然后吴督军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算了,一个孩子,你跟她计较些什么,再说了,她……”后面的话听不太清,何副官的脚步明显地加快了,我和秀娥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忍不住抬头看了何副官一眼,对他这个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恭敬有礼却很从容,吴督军那么大嗓门,也没见过他怯懦。丹青的冷淡,他也一直是礼貌相对。他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我现在被他带着白手套的手握住的感觉一样,干净,不紧,却无法挣脱;说不上温暖,却很干燥……

  正想着,他突然低下头看我,我眨了眨眼,他却微微一笑,放缓了脚步,然后说了句:“清朗小姐的嗓门很大嘛,我倒是不知道。”我脸一红,一旁的秀娥贼贼地笑了一声,“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我娘还老说我是个大嗓门,没个女孩儿样呢,刚才真应该让她听听清朗的嗓门,她以后就不会再数落我了。”

  “呵呵。”何副官轻笑了起来。我假装生气地瞪了一眼秀娥,手里却握得越发的紧,秀娥就笑得更开心了。正笑着,前面有脚步声响了起来,何副官的笑声一顿,我和秀娥同时扭过头去看,不远处,张嬷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茶盘,朝我们的方向走来。

  她脸上写满了忧心忡忡,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竟没注意到我们,只是皱着眉头,脚步走得却不快。我的目光落到了她手上,很普通的一个红漆茶盘,上面只放了一个红釉漆的盖碗儿。

  我一怔,站住了,何副官顺势也停了下来,不知道他什么表情,只是仿佛听见他叹了一口气。张嬷捧着茶盘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三太太,她生了二小姐将近十年之后,大太太才给了她个名分。

  那个时候三太太激动地给大太太跪下行礼的样子我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当时丹青不屑地对墨阳说了一句:“那碗茶就是名分了。”

  第五章 流浪

  “姐姐去哪儿,我去哪儿,姐姐在哪儿,哪儿就是干净的。”

  “清朗。”秀娥轻推了我一下。“嗯。”我应了一声,扭过头去看她。灶里的火焰正不停地跳动着,映得秀娥的脸也是一明一暗的,她见我看她,眨了眨眼却没说话,然后就低着头啃起手指甲来。

  我轻吁了口气,掉转了眼光,看着灶火不时“噼啪”地迸出几个火星子。屋外的天色早就沉了下来,昏昏暗暗的。何副官早已经回去了,临走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门口站了会儿。背着光,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我和秀娥只能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正想着,他突然一个转身就走了。

  之后我就和秀娥悄无声息地窝在了灶台边,直到现在。外面什么声响也没有,也没有人来找我们。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墨阳以前说过的一句话:“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忍不住向那个方向张望了一眼,丹青……

  “那个人呢,他走了?”秀娥细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她靠了过来,眼里满是强烈的好奇,但却本能地用了“那个人”来形容霍长远,而不是提名道姓。我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危机感呢,连一向大大咧咧的秀娥都……

  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有人能帮我分担些什么的轻松感,我凑到秀娥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句:“我也不知道。”她一愣,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我悄悄指了指外面,又对她摇了摇头,她瞪大了眼看我,突然恍然大悟似的做了个捂嘴的动作,我忍不住微微一笑,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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