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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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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仲平说:“我为什么跟你谈这些呢?不是危言耸听吓唬你,只是想告诉你,我已是人在江湖。说得严重一点,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好在我不是一个在财富上欲望很大的人,不会去冒违法乱纪的风险。但社会上的事很难说,我想我一个人去面对就可以了,一个人辛苦,一个人努力,让你和小雨有一个好的生活条件。所以,我在外面做生意的事,以后你不要问,问了我也不会说,不是有意瞒你,是没有必要增加你的心理负担。国家可以搞一国两制,我看咱们也搞一家两制。” 唐雯说:“那你的权利不就失去监督了吗?都说绝对的权利导致绝对的腐败,搞一家两制倒没什么,你会不会搞什么狡兔三窟?大的要,小的要,还要偷。” 张仲平说:“瞧你说的,对自己怎么那么没有信心呀?” 唐雯说:“谁知道你。” 张仲平说:“你放心吧,我自己会把握分寸的。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又不是一个乱来的人,哪些人能合作,哪些人不能合作,哪些钱能赚,哪些钱不能赚,我还是能够判断的。”张仲平有意偷换了一下概念,又拐到做拍卖生意的风险上去了。唐雯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去纠正他。 唐雯说:“你既然不想让我插手,就只有靠你自律了。” 张仲平说:“你就相信我吧。” 唐雯说:“我还不相信你呀,你的朋友中间,有哪个的老婆像我这么放权的?” 张仲平说:“主要是我自己表现不错。” 唐雯说:“可是有时候我也怕呀。” 张仲平说:“怕什么?” 唐雯说:“怕被你当成傻瓜。” 张仲平说:“我哪里敢?你是教授哩。” 他们那天谈得还是比较多的。张仲平说:“你放心吧,我会把安全生产放在第一位。我知道我们做的是敏感生意,靠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赚钱。早些年不是有一首著名的一字诗吗?题目是生活,内容就一个字:网。那时候说它是朦胧诗,现在看来却直白得很。其实,生活也好,生意也好,就是网,就像河流冲积而成的网状淤地,雨露滋润、土地肥沃,上面长了草、开了花,还有各种种样的农作物、经济作物、观赏植物,看上去很美。哪里是安全的哪里是不安全的?哪些人是安全的哪些人是不安全的?还真不好说。有的人,也许一辈子都是安全的,因为脚下的那块土地,经营良久,日积月累早已根深蒂固。有的人,表面看来到处莺歌燕舞、左右逢源,其实恰恰危机四伏、险像环生,因为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那些花呀草呀的下面,是一些沼泽、淤泥,承受不了日益膨胀的欲望的重量。总而言之,陷阱处处,也总是机缘四伏,就看你是不是善于在边缘行走或者轻舞飞扬。” 唐雯说:“你说得这么形像,我听得出了一身冷汗。要不然,咱们真的别做这种生意算了?干嘛要去冒这种风险呢?” 张仲平说:“你幼稚。这不叫冒险,这叫生活。你仔细想一想,咱们这社会,有哪门生意、哪个领域不是这样的?你往哪里躲?出家当和尚吗?就是和尚也还有三六九等哩,也要与这个社会发生这样那样的关系哩。” 唐雯说:“我们小区就住了两个和尚,开的是凌志车。就是不知道吃不吃肉,是不是花和尚。” 张仲平说:“难讲,财富本身没有错,咱们这个社会更是把能不能挣钱当成了评价一个人成功不成功的标准。不过,不管怎么样,拍卖是正当生意,还是受法律保护的。法院封查的东西,反正要拍卖,只是给张三拍还是给李四拍的问题。我会牢牢地把握一条,就是决不跟别人一起贪赃枉法。怕就怕拍卖公司无限制地发展起来。哪行一赚钱,搞的人就多,人一多,就乱。无序竞争,最可怕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是有一句话吗?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大路朝天,你走得我也走得,但走的人多了,路也会烂,说不定还会变成坑。那又怎么样?不能因为有坑就连路也不走了吧,小心一点就行了。” 唐雯说:“是呀,金银无足走万家,资本的属性就是流动。不过,对于像我们这种一家两制的家庭来说,钱多钱少不是很重要。有些钱,得之不一定是福,去之不一定是祸,超脱一点吧。” 张仲平说:“你的口气好大,好像是比尔?盖茨的亲戚。有人说,对于拥有的东西人们不会珍惜,说到钱上就不对了,有钱的人不在乎钱吗?在乎。比没有钱的人更在乎。可你要是真的没有钱,钱就会像氧气一样重要。因为你要在社会中生活,一切都离不开钱,反过来说,钱可以让你拥有一切、改变一切。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人的本性。” 唐雯说:“其实什么钱不钱的,就看你跟谁比,以什么人为坐标和参照物,能够满足基本的生活需要,再有一点家庭风险准备金就可以了。” 张仲平说:“能做到这一点就不容易了。” 唐雯有上午第一、二节的课,七点钟左右就起床了。她一边洗漱,一边在厨房里蒸馒头熬稀饭。张仲平也醒了,因为前一天晚上承诺的事情没能兑现,心里多少有点歉意。张仲平说:“我开车送你去学校吧。”唐雯说:“不用了,你多睡一会儿吧。”张仲平说:“我还是送你吧。”唐雯说:“真的不用了,你怕同事不知道我老公多么有钱是不是?”张仲平说:“怕什么,又不是偷的抢的。再说了,你又不是二奶,还怕人家笑呀?”唐雯笑了,说:“随你吧。” 张仲平送完唐雯之后就没有再回家,直接到了曾真那里。曾真说:“今天这么早。”张仲平说:“想死你了。”张仲平这句话倒是真的,只要一离开她,就有点想。他又想起不久前对唐雯说的二奶之类的话,却又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些对曾真的歉意。 曾真搂着他说:“我要每天早晨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你。”张仲平说:“那我就争取每天早晨早点过来吧。”曾真说:“那不一样的,你知道我每天多晚才睡觉吗?早晨三、四点。你走后我睡不着,只好上网、看碟。熬得实在受不了才睡一会儿,你说怎么办?”张仲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使劲地搂搂她。 曾真从来不向张仲平要求什么,这让张仲平觉得没有什么太大的压力,相反倒是很有些轻松。但他又总是有一点隐隐的不安,生怕曾真迟早有一天会以她自己的方式向他开口。如果仅仅是没有办法给她,倒也罢了,他最担心的是,自己会找不到办法拒绝她。 张仲平问曾真去过擎天柱没有,曾真说:“去过两三次了,不过,每次都匆匆忙忙的,赶着上节目,去了等于没去。”张仲平说:“那好,过几天我带你去吧,专门去玩。”曾真说:“真的呀,你不骗我?”张仲平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们还没有一起到外面去玩过哩,你想不想?”曾真说:“我想呀,我当然想了。仲平,我真是高兴死了。”曾真笑了,又拿她的脸往张仲平的胸脯上蹭,一下子就弄得那上面湿漉漉的。张仲平爱怜地捧着她的脸,替她把眼泪鼻涕擦掉,说:“怎么啦,傻丫头?”曾真说:“你这傻瓜,人家这是幸福的热泪哩。这样,你就不会半夜三更爬起来从我身边溜掉了。” 曾真说:“仲平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好害怕的。”张仲平说:“怕什么?”曾真说:“怕我哪天醒来,再也看不到你了。”张仲平说:“你别担心,我身体挺健康的。”曾真说:“呸呸呸,呸你个乌鸦嘴,童言无忌,你乱说话。”张仲平说:“那你怕什么?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曾真说:“不是我不要你,是怕你不要我,或者,我们俩互相失去了。”张仲平说:“怎么会呢?”曾真说:“谁知道。那你告诉我,要是你哪天开门进来,发现我不在家,你打我的电话可是电话关机,你找我的朋友,可是她们也不知道我去了哪里,你等了一整天,没有我的消息,又等了一整天,还是没有我的消息,你等呀等呀,就是没有我的消息,好像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会怎么样?”张仲平说:“那还用说吗?我会着急。”曾真说:“只是着急呀?你会不会满世界去找我?”张仲平说:“不会。”曾真说:“哇,为什么?!”张仲平说:“我知道你跟我闹着玩儿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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