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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她忽然想到了那个黑衣少年,那个以为青儿是公主,将青儿掳走的黑衣少年,他又是谁?

  她想起了他鹰一般锐利的眼睛,镶着金线的黑衣,她知道他是谁了——天漠国的可汗暮野。

  十年前的叛乱是他和东方旭日联合的,当然,他也在宫中的。

  暮野!

  那个霸气狂妄的男子,还是一个少年时,就是那样的残忍!流霜银牙咬着下唇,唇被咬破了也丝毫不觉。

  “尚医,醒了没有?”门外传来纪百草的声音。

  流霜心中一震,回过了神。

  帐门开处,纪百草走了进来。到了她跟前,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过了一会,点头道:“出什么事了!郁结在心,脉络不通。丫头,你怎么了?”他低声问道。

  流霜扯出一抹惨淡的笑意,道:“纪爷爷,我没事的,只是看了那些血腥,心中不舒服!”

  “哎——”纪百草叹了一口气,道:“我就说了,你们丫头家是不适合在军中的,不然,改天找个借口,放你回去?”

  “不用了,纪爷爷,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没事就好。对了,方才,殿下将我叫了过去,说我那日也中毒了,如何还能救众人,让我说实话。我就只好说出了你!没办法,殿下那样精明,我骗不过他的。而且,我老头子抢你的功劳,总觉得心中不安。”纪百草挠了挠头,道:“殿下说要见你,可能是要封赏你,你去吧!”

  要见她?此时,她如何能见他?

  “纪爷爷,你就说我还没醒!”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这个,你明明醒了吗?”纪百草叹道,看着流霜为难的样子,道:“也好,我去和殿下说说。你再躺下歇一会,瞧这脸白的!”说罢,纪百草便出了帐。

  百里寒坐在流霜身畔,望着流霜惨淡的脸,他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而且对流霜还是伤害极大的。

  可是他不知道,但是,那是什么事情呢?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兵将的禀告声:“纪尚医!殿下来探望你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帐门被打开了,段轻痕缓缓走了进来。

  流霜一惊,她没想到师兄会来探望她,慌忙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百里寒也是心中一惊,但是,临时再躲却是不可能了,段轻痕一定已经察觉到室内有两个人的气息。他若是再躲,反倒让他怀疑。于是,便面色沉静地坐在流霜身畔的椅子上。

  段轻痕之所以过来探望,是因为他对那个救了他们全军的人极是好奇。优昙花这样名贵的药草,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他一走进来,便觉得室内的气氛有些凝重,心中无端凝滞了一瞬。在兵士的指引下,他缓步走到了内帐,室内药香淡淡,纪百草的孙子神色淡漠地坐在床榻上,还有一个戴面具的男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见他进来,两人可能是愣住了,竟然没有起来参拜。

  段轻痕淡淡笑了笑,没有介意,其实,他本就对这些俗礼不太重视。

  他的黑眸紧紧锁着那抹淡淡的身影,一身灰色的军袍,肤色黑黄,眉目普通,只是,只是那双眼睛,不,应当说那眼睛中的神色,竟然让他心中一颤。

  “方才纪老说你病了,不知是什么病,可好些了!”段轻痕淡淡问道。

  流霜望着那个渐走渐近的人影,蓝衫飘扬,俊脸憔悴。他的身影和十年前那个小小少年的身影交织在一起,流霜心中一颤,心内顿时五味陈杂,各种情绪在胸臆间翻卷着,使她一时之间,不知开口说些什么!

  良久,流霜压下胸臆间翻涌的情绪,淡淡说道:“谢谢殿下惦念,尚医已经没事了!”

  “你这次立了大功,本殿下可要好好封赏你呢,不知你可有什么要求!”段轻痕淡淡问道。

  “尚医愿意为殿下出力,为——为国出力,不求回报!”流霜说的艰难,为国出力,为谁的国?何其讽刺!

  段轻痕修眉一皱,这个尚医,似乎有些古怪,说话断断续续不说,眼神也有些闪烁,似乎是不愿直视他!他到底得了什么病?是因为病的原因吗?

  “让我为你诊脉如何?”段轻痕走到近前,将手搭在了流霜的腕上,流霜猛然一惊,将手缩了回去,淡淡道:“我真的没事,谢殿下关心。”

  段轻痕的手虽然只是抚在流霜腕上一瞬,但是就那一瞬已经足够了!

  寒毒!

  这个尚医竟然也中了寒毒!而且,他的脉象和霜儿的脉象是何其相像!

  第一百零三章 挥剑试情

  流霜猛然一惊,慌忙将手腕缩了回来,淡淡道:“尚医真的没事,谢殿下关心。”

  那细腻软滑的触感尚在指尖纠缠,而那手腕却已经抽了回去。

  段轻痕的手僵在空中良久,他整个人犹如被雷击了一般怔愣着。内心深处,却已经波涛汹涌。

  寒毒!

  虽然不过是搭在腕上那一瞬,他已经诊出了这个纪尚医竟然中了寒毒。

  如果他的手腕不抽回去,他就能诊断出他的寒毒是不是和霜儿的寒毒一样。

  但是,仅仅诊出寒毒也就够了。

  怀疑如同春草在心中蔓延生长,莫非,他是霜儿?

  虽然,他眼睁睁看着霜儿跌下了悬崖,但是因为没有找到霜儿的尸身,他时常自欺欺人地告诫着自己霜儿并没有死。他总在午夜梦回时,幻想着有一日,霜儿忽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而如今,活生生在他面前的是霜儿么?如果是霜儿,她又怎么会成为纪百草的孙儿?

  好似混沌的黑暗忽然闪进来了一丝久违的日光,段轻痕狂喜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

  灰色的衣衫,黑黄的面色,普通平淡的五官。他的模样确实不是霜儿,可是他知道霜儿是会易容的,因为霜儿自小就常去山间采药,自行琢磨了一套易容之法,有时候就连他都几乎认不出来。

  他的视线凝注在流霜的眼睛上,可是他有些失望。眼前的这双眼眸不似霜儿的眼眸清澈,眼底深处有一抹淡淡的雾气。而且,这双眼眸的神色是那样淡漠和疏离,那不是他熟悉的霜儿的神色。

  他到底是霜儿,还是纪百草的孙儿纪尚医?

  段轻痕心中忽然有了一丝胆怯,他竟然不敢去确认了。他害怕,万一确认了不是霜儿,心中才生腾起的那一丝希望破灭了,他将再次坠入到无边的黑暗。

  他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淡淡笑道:“既是不舒服,那就好生歇息吧!”言罢,忽然转身走了出去,步伐带着一丝凌乱。

  静静站在帐篷外,他却没有即刻离去,仰望着天空中无数闪耀的繁星,长叹一声!

  他还是怀疑!

  如若她真是霜儿,那么旁边那个戴面具的男子,他又是谁?方才心绪繁杂,他没有过多去注意那个男子,此时想来,那个男子绝不是一个平庸之人,虽然他极力地保持着平淡。

  段轻痕思绪良久,轻轻打了个手势,隐在暗处的药叉和药锄悄无声息地跃了过来。

  “药叉,你率几个暗卫暗中保护这帐中之人,并且,借机查出戴面具的的人是谁。”段轻痕淡淡地命令道。若真的是霜儿,他绝不能让她有一丝的危险。

  药叉不明白段轻痕何以有这样的命令,但是他知道主子的命令向来是有缘由的,所以并没有多问。

  “药锄,你到双河镇去一趟,秘密打探纪尚医的为人。”

  药锄点点头,即刻出发了。

  段轻痕踏着月色缓缓离去,落寞的身影在夜色之中愈发孤寂。

  帐内的烛火忽明忽灭,流霜好似散了架一般,趴倒在床榻上,心中涌上来无数复杂的滋味。

  幸亏她躲得快,否则,以师兄的医术,定能从脉象诊断出她是一个女子。但是,纵然是如此,她还是确定,他已经产生了怀疑。

  如今,要如何做?

  她是否要离开军中呢?

  百里寒站在流霜身旁,瞧着流霜挣扎矛盾的样子,心内也是五味陈杂。他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让流霜变得如此痛楚

  看着她痛苦,他的心中更是痛苦,可是,他似乎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隐隐感到,事情是和段轻痕有关的,段轻痕竟让霜儿这么在乎,这让他心中更加痛苦。

  他缓步走到流霜面前,将手轻轻抚在她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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