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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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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诞(下) 暗淡月光细碎如银粉,将廊道上的两个人影密密地勾勒出来。 清风柔和如素手,又将两人的衣摆挑起挑落,拨弄不休。 如意看向安莲,满腹疑惑与忧虑几乎冲口而出,但对上那近乎沉寂的神色时,又咽了下去。如此数回,终于忍不住道:“主子为何由着斐旭在宴上胡言乱语?” 卷长的睫毛微微一动,敛去眼中滋生的莫名烦躁,“几时有胡言乱语?” “好好的道贺辞,他非要将皇上与主子分开来说,这不是胡言乱语是什么?”看到他在宴上目中无人的张狂模样,真是憋不下这口气去。 安莲不答,信步走出廊下,沉默半晌才道:“若皇上还未歇下,请到喜容殿后院来。” 如意一脸喜色地应下,飞奔而去了。 安莲又站了一会,徐徐道:“帝师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想和皇夫谈一笔生意。”宫墙上,一个黑袍青年负手而立,湿漉的银发不时滴下几颗水珠,打在地上,混于尘埃。空中隐隐飘着百花凝露的香气。 安莲眼帘微垂,“若是拒绝呢?” 斐旭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那要看,拒绝的是安莲还是皇夫了。” 月光好似凝结成冰雾,在两人中间隔出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啪嗒-- 一颗豆大的雨珠落在地上。 将冰雾穿透出一条缝隙。 安莲淡然道:“帝师何妨下来一谈。” 斐旭足下轻点,悠然飘落,衣袖挥洒处,翩跹若仙。 安莲与他一同走回廊下。 不一会,群云蔽月,大雨滂沱,来势汹涌,刷刷地罩出一张偌大雨幕,将天地连成一片。 安莲道:“帝师有何条件?” “不问利,先问弊,看来这笔生意已经成了一半。”斐旭狡黠一笑。 “废门以通晓天文地理人心而誉满天下,这笔生意成功与否,帝师在来之前想必早有预料。”安莲的一番褒言说得不愠不火,反倒有几分雅嘲的味道。 “那在下所求,皇夫定然也很清楚。” 安莲转过头,黑如点墨的双眸犀利地盯着他的笑容,“不,我一点也不清楚。” 斐旭的目光也不偏不倚地迎刃而上,“我要的,不过是一双能偕白首的素手而已。” 安莲瞳孔微微一缩。纵然心里猜测千万遍,总比不上亲耳所闻来得震撼。“听闻当初皇上选秀,帝师功不可没。”何以反复? “据说当初太子汤学政,高阳王出力也不少。”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安莲双目透露冷意,“若我不答应,帝师就要投向高阳王一边么?” 斐旭含笑不语。 安莲转头看向漫天雨幕,道:“皇上从未怀疑……天下若有一人决不背叛,那必然是帝师。”幽幽的声音穿过雨幕,化在浓浓水气里。 “与大权相握的皇夫相比,区区帝师,似乎更有理由择木而栖。”斐旭毫不所动。 “你不会。”话虽如此,他的口气却已经不如先前这般笃定。 “废门中人,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斐旭叹了口气,“就算我有心悔改,但此念自幼灌输,已经根深蒂固,不可自拔。” 安莲静默须臾,才缓缓道:“皇上顾念旧情,并不等于任人愚弄。” “我从未如此以为。”斐旭伸了个懒腰,“不过希望皇夫在雍州平定之前,莫让我分心即可。” “何谓分心?” “比如,彻夜邀约……”斐旭眼睛微微眯起,笑容中透出丝丝危险,“夜深露重,还是能免则免的好。” “帝师这席话不嫌晚了么?” “不晚不晚,刚刚好。”斐旭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好歹,我也被叫过几声……帝师嘛。” 你当真如此了解她?乃至连她心中所想也一清二楚?安莲只觉心脏被猛得揪起,一时痛闷不可言,气提到喉咙,却吐不出来。 斐旭突然偏头一笑,“看来与皇夫殿下的夜聊只能到此了。”话音刚落,走廊那头一簇灯光远远摇摆着过来。 “皇夫?”明泉怔愕地看着眼前白衣如洗的男子,美冠天下的面容上还残留几分来不及掩去的黯然。她看着他站在廊下,铺天盖地的水幕好似他的悲伤,无声席卷。 “皇上。”安莲抬起头,微微一笑,眼中温意缠绵,将适才的悲伤冲得一干二净。 明泉走到他面前,看着这张无可挑剔的容颜,却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心酸。“皇夫深夜相邀,可是樊州有变?” 安莲温柔地擦去她发上打湿的水珠,“不是。只是有份寿礼要送予皇上。” 明泉微愕,“不是已经送了一尊八宝观音,两串南海紫珍珠……” 安莲轻轻将食指放于她唇上。 她怔住。 安莲轻轻牵起她的手,慢慢穿过走廊,站在一个池塘前。 “这是……”明泉愕然地看着在雨中昂然挺立的满池荷花。 “玉花虽然精致穷极,栩栩如生,却美不出真花的勃勃生气,所以希望这一池真花,能为皇上带来生气活力。” 明泉惊喜地转过身,却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皇上可愿意,与我一同照顾这池花?” 鼻息间依旧是梅花孤傲的香味,声音虽然淡淡的,但入耳的心跳却如两军对垒的鸣鼓般。明泉抿嘴一笑,正要答应,却听他又加了一句,“一生一世。” 背脊微微一僵,明泉强笑道:“若说莲花,朕身边已经世间最美的一朵了。”她还想说什么,却感到揽住自己的双手缓缓撤去,身体空虚如注,让她的心骤然若失。 安莲淡然一笑,“夜深雨重,皇上明日还要早朝,不如回去歇息吧。” 明泉欲言又止,点了点头,“朕明日再来看花。” 安莲垂下目光,“恭送皇上。” 明泉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见他抬眸,又觉无话可吐,半晌才憋出一句,“皇夫也早点休息。” 长廊屋檐上。 一个银发青年连打三个喷嚏,缩着肩膀把衣服绞出一把水,喃喃道:“真不知道阮汉宸雨天会趴在什么地方。” 调令(上) 明泉把地图摊在案上,让连镌久、独孤凉聚过来看。 “帝州东临缅州,北连戚、胜两州,西接雍州,南邻鄄州,乃大宣中枢所在。”她食指落在帝州二字处,“独孤卿,若给蔺郡王二十万兵马,自戚州攻向帝州,至京城,需要几日?” 独孤凉一惊,“臣不敢妄自揣测。” “朕让你说,你便说。” “行兵作战皆与天时地理人和息息相关。皇上给的二十万大军究竟多少骑兵,多少弓兵,多少步兵。几月出发,自哪条路线?”独孤凉不等明泉开口,又道,“何况为将者,应势利导,有不变之兵法,无不变之战术。蔺郡王乃当世用兵名家,臣实在不敢乱议。” 明泉失笑道:“可见朕真正一个外行,问的问题的确可笑至极。” 独孤凉忙道:“时下天下太平,皇上未有过问,实在常理之中。” 明泉手指轻轻划至雍州处,“先皇生前盛赞高阳王兵法自成一家,卿等自然也猜测不出,他会如何攻打帝州了?” 此言一出,莫说独孤凉大惊失色,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连镌久与安莲都耸然动容。 独孤凉失声道:“皇上何出此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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