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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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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莲兀自下了车,车辇立即毫不迟疑地朝前驶去,若非刚才那个小太监站在他身后,他几乎以为自己被抛弃了。 “安小公子,这边请。”小顺子殷勤地在前面带路,偶尔几个太监走过,也是彼此擦肩,毫不斜视。只有到了园子前,他才见小顺子一个个通报过去。 安莲跟在他身后,一边感叹皇宫的繁复,一边又惊讶它的华美。 “从这里进去便是御花园了。”小顺子道。 安莲点点头,随着他的介绍慢慢走入这个用人工开凿出来的美景园。 园内古树交织如林,奇石密布如星,连甬道都是用鹅卵石精心铺垫,各有典故,别出心裁,看得他眼花缭乱。 突然一阵细微的哭声从左边园子传来,安莲好奇地看去,却见园子外头站着两个探头探脑的小太监,交头接耳的模样甚是焦急。 安莲走到他们身后轻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两个小太监吓了一跳,回头看是个比他们更小的少年,不禁怒道:“你是哪个宫……”抬头见小顺子跟过来,气势立刻弱了几分,“顺公公。” 小顺子虽然没看到前面,但后宫里的事左右不过那几种,心里大抵有数,闻言道:“你们不是明泉宫的人么?不看着主子,四处乱跑什么?” 小太监委屈道:“奴才正是看着主子,主子在那里……”尾音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刚才还站在这里的少年不知何时竟跑到园子里去了。“哎哟我的小祖宗,他是谁啊?” “安相爷的公子,你们得罪不起的。”小顺子在一边凉凉地答道。 三人顿时静下来,默默地看着花园里的少年。 安莲好笑地看着女童坐在花中央拿着一朵花一片片地摘花瓣,哭得通红的鼻子每摘了两片就会抽一下,极有规律。“花欺负你了?” 女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刚摘了一片,又抬起头来看着他。 安莲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怎么了?” “你好漂亮。”女童湿漉漉的睫毛扇了一下,又低头继续摘花瓣。 安莲哭笑不得。 她呆呆把最后一片花瓣摘掉,眼泪突然像豆子一样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安莲伸手用袖子帮她抹着眼泪。 女童哭了半天,突然睁大眼睛,任由两颗泪珠在眼眶里滚动,“你为什么不叫我别哭啊?” 安莲笑了笑,“能哭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为什么要叫你别哭?” 女童皱了皱眉,显然不明白他的话,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花瓣,闷闷地问:“你母妃薨了么?” 安莲顿时明白女童的身份,眼中多了一抹怜惜,“我娘去年也过世了。” 女童把‘也’字又念了一遍,“就是你母妃也薨了的意思么?” 安莲点点头。 女童握住他的手,嘴角垮了下来,“我们都被母妃扔掉了!” 铁锈味从透过舌头尖传到心底,安莲这才发现自己仓促间竟把下唇咬破了。 女童将花瓣放到他手心,“喏,给你。” “你母妃一定很爱你。”安莲将花瓣慢慢在手心收拢,“她一定很舍不得你。” 女童嘟起嘴巴,“你怎么知道?” “不然,这里的花就不会这么漂亮了。”他将花瓣抛向半空,看着它们纷纷落下,“这是你母妃对你爱的象征。看多漂亮。” 女童看看花瓣,又看看他,眨巴眨巴眼睛道:“真的么?” 安莲坚定地点点头。 女童表情终于开心了一点,从他头上拿下一片花瓣道:“那你长得这么漂亮,一定是因为你母妃很爱你。” 安莲怔了怔,眸光微黯,强笑道:“你长大以后一定比我漂亮。” 女童瞪大眼睛叫道:“真的么?你怎么知道?” 安莲迟疑了下,“因为,我会画画,我可以把你每长一岁的样子都画下来,这样我就知道你长大以后的样子了。” 女童抓住他的手臂,“好啊,我们现在就去画。” 安莲笑着站起身,却发现她坐在原地没动,看到他回头,才抬起双臂,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低身把她抱了起来,“公主,我们去哪里画?” 女童皱皱鼻子,“明泉,我叫尚明泉。” 安莲笑笑,抬眼看到尚汤站在小顺子身后朝他招手,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慢慢朝他走去。走到跟前正要开口,便见他做了个嘘的手势,顺着他的目光才发现女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尚汤身后走出另一个少年,向他伸出手。安莲楞了一下,随即把女童递了过去。 女童被拥进新的怀抱,不安地动了下,很快就调试好姿势,继续呼呼。 等那个少年走远,尚汤才吐出口气道:“小麻烦精没给你添麻烦吧。” “不会。”安莲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很可爱。” 3.宅子 宅子坐落在朱兰镇西的的荒道边,占地不大,约莫承德宫一个偏殿大小,却因荒弃多年,屋舍破败,外看还算气派,但里处一瞧,灰尘蛛网密布。与其一比,冷宫几算瑶宫贝阙。 明泉提着把扫帚从东扫到西,又从西扫到东,一堆灰尘或横或竖地变换形状,却是半点没增加分量。她气得把扫帚一扔,正要发火,便听院落另一头的厢房传来几声“明明”“明明”的低唤。 她一跺脚,抓起扫帚便朝那里冲去。 只见斐旭跪趴在地上,自言自语道:“明明……看到在这里的。明明……刚才还在的。明明……” “够了。”明泉拿着扫帚把门敲得梆梆响,“要不要每句话都加个明明啊?” 斐旭身影突然一晃。 明泉一个眨眼,他又晃回了原地,只是手里多了一只灰不溜秋的猫。“喏,可爱吧?” 看他献宝似的递到她面前,明泉又好气又好笑,“想当年我富有四海,要什么没有。你以为你这么一只脏兮兮的猫就可以让我原谅你挑了这么个破地方住?”她把扫帚一扔,夺过猫,冷笑道,“简直开玩笑。” 斐旭看着她趾高气扬而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空空的双手,一时无言。 不一会,院落那头便传来“旭旭”“旭旭”的叫声。 斐旭摸摸鼻子,无奈地拖着脚步走向发声地。 只见明泉抱着小猫像人一样竖坐在膝盖上,嘴里不停发出嘘声,“该尿尿了,嘘嘘,乖乖嘘嘘哦,嘘嘘。” 斐旭在一旁荐言道:“她似乎是母的,蹲着会比较好。” 明泉认真地看着小猫的□,“怎么看出来的?” 斐旭刚要说话,便听外头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叩门声。 他们初来乍到,又无亲友在此,谁会上门?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更令人意外的是,门外来的竟是一个道士。 “施主,有礼。”道士整张脸如铁铸般冰冷,看到斐旭的银发时目光微微一动,却是旁若无人地侧过身,迈过门槛,径自往里去了。 斐旭挑了挑眉,双眸微露兴味,不言不语地跟在他身后。 “此宅,大凶。” 明泉正在研究猫的公母之别,闻言抬起头道:“何出此言?” 道士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才缓缓道:“此宅建在极阴之穴上,每逢月圆便会渗出阴气,轻者妨人性命,重者魂飞魄散。” 明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道士正不悦地瞪着她,只好肃容道:“罪过罪过。” 道士回头看着斐旭,“施主还是早早离开的好。” 斐旭想到他大约是想讹几个钱,便故作惊慌道:“可否做法事破解?” 谁知道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无解!” 明泉捂住嘴巴拼命忍笑,待那道士走远了才道:“天,你竟选中了个传说中的极阴之穴。” 斐旭苦笑着摇头,“我也没想到自己的运道居然好到这地步。罢罢罢,少不得为夫只好亲自下厨,做几道小菜给娘子赔罪。” 明泉理直气壮道:“正该如此。” 两人虽未再提此事,却也知道此事并不简单。什么极阴之穴多半是危言耸听,但宅子有问题应是不假。那道士只说了三言两语,却威胁之意甚浓,或轻或重都不离伤人之辞,恐怕后面还有手段要使。 果不其然,一更刚过,斐旭便在屋檐上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兄台贵姓啊?”斐旭点着对方的穴道,慢悠悠地问。 那人道:“马。” 斐旭不料对方如此合作,又道:“是马失前蹄的马,还是麻烦不断的麻?” “马失前蹄的马。” 若非对方一脸凄苦,不似作伪,斐旭都觉得是废物老头派来供他娱乐的。“那马兄台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小弟的屋檐所为何事啊?” 那人汗如雨下,却只湿脸,不开口。 斐旭低头朝院子喊道:“娘子,大宣哪些刑法最残酷最狠毒?” 明泉悠闲地剥着橘子,“哪里有什么最残酷最狠毒,直接往死里整就是了。拔个指甲,钉个铁钉,砍掉几根骨头,拿锅子蒸个两三回,都现成容易得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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