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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诸葛先生脸色稍愉地点了点头,从宽大的袖口中拿出一排银针。醒之看了一眼那银针,将药丸放在鼻尖嗅了嗅,脸上却露出几分迟疑。

  诸葛先生瞟了醒之一眼,悠然开口道:“他身上的内力紊乱,不受控制,想来是被人强行输入了不属于自己的内力。可那个输内力的人却不知道,此人的功夫极为蹊跷,并非是一般的运功之法,所以这几十年的功力至今不能同化,游窜在他的经脉内。而他之前似乎也受过重伤,险些走火入魔,故而他如今根本就没有余力将这股内力纳为己有。你手中的药可先压制他乱窜的内力,保住他脆弱的经脉。我再施针加以疏导,方可暂时控制他身上多余的内力。他防备心极强,这药我已拿出了好几次却没有人能喂进去,所以他的伤才一直拖到今日。”

  醒之目光一闪,思索了一会儿,方才掰开无恨的嘴,将那一粒药丸喂下,想附在无恨耳边安慰几句,却被一旁的莫苛伸手拉开,声音压得极低地在醒之耳边说道:“丫头莫要如此无礼。诸葛先生与师父是至交好友,此番愿意医治他,已是给足了我莫家庄面子,你莫要再乱说话,免得惹先生不快。”

  醒之垂着眼点了点头,死死地握住无恨的手,眼睁睁地看着有粗有细的银针一支支地插在无恨身上的各大穴道上。无恨的苍白的脸上已满是痛色,眉头一点点地皱成了一团,额间已布满了细碎的汗水,可即便如此,也不见无恨呻吟一声。

  半个时辰后,待诸葛先生一起身,醒之顾不得莫苛的拉扯,再次挣扎着挤回床边,慌慌张张地用衣袖一点点地擦拭着无恨脸上的冷汗,附在他的耳边低低地说着话。

  莫苛抿着唇看着醒之的一举一动,诸葛先生也侧目注视着醒之,一时间偌大的屋内,唯有醒之低低柔柔的说话声,缭绕四周。若仔细听来,不过是一些哄骗孩子的话,可那话语间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暖意和怜惜,让人的身心禁不住愉悦放松。

  待到无恨安静下来,诸葛先生开口道:“他此时经脉过于薄弱,必须针灸与药浴并养,此地没有地泉并不适合疗养,若姑娘不介意,可将他移至在下的庐舍。”

  醒之自是不愿,连忙说道:“先生何不直接在此……”

  “诸葛先生的庐舍并不远,就在城外十多里的小望山上。那里不但有地泉,而且环境清幽,很适合疗养,你若不放心跟着去便是。”莫苛似怕醒之将人得罪个彻底,连忙打断了她的话。

  诸葛先生好脾气地笑了笑,“姑娘跟着去也可,但我小望山历来不接待女客,若想住下便不可。”

  醒之顿时放软了声音,“可是无恨脾性不好,若独自一人,到时唯恐惹先生不快……”

  诸葛先生也放低了声音,解释道:“他如此情况,放眼江南,除在下之外,任何人也是救不了的,今日即便是凤澈在此,也定然会将他托付于在下,姑娘若是不放心,大可每日去探望。但是自祖师起便立下了规矩,望山庐舍邪医门人不收女弟子,更不能留女客。当然,如果姑娘实在不愿,我也绝不会强迫,只是不出三日,他必将走火入魔而亡。”

  醒之咬了咬下唇,手指不自觉绞着衣角,“如此,便依先生所说……不知先生要何时动身?”

  诸葛先生侧目看向醒之一举一动,摇头笑了笑,“姑娘不要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在下庐舍离金陵并不多远,来回最多一个时辰,只要姑娘不嫌麻烦,每日去都是可以的。”

  醒之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我并非不信任先生,而是无恨不谙世事,这一路并未离开过我的视线,我……我只是有点不放心罢了。”

  “姑娘大可放心,我与凤澈自来交往,只要是莫家庄所托,诸葛宜莫不鼎力为之。最多三五个月,在下定然还姑娘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诸葛宜话毕看向一旁发呆的莫苛说道:“少庄主可去准备马车了。”

  愣在原处思索着什么的莫苛霍然惊醒,干笑了两声,遮掩着尴尬朝外走,“诸葛先生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了诸葛先生与醒之等三人。醒之犹豫了片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似是有千言万语要交代,可是想来又挺可笑。以后只是不住在一起还可日日见面,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交代些什么。

  醒之犹豫不决的模样,让诸葛先生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好奇,“不知姑娘与他有何渊源?”

  醒之愣了愣,“我,我受人所托,一定要照顾好他。”

  诸葛先生笑了笑,“在下出去看看,姑娘有何要交代的,可和他说说,他虽然是昏睡着,该是还能听到姑娘说话。”话毕,转身走出了房门。

  见诸葛宜远去,原本局促不安的醒之稍稍松了一口气。她走到床边轻轻坐下,将无恨扶起身来,一点点整理着他身上的衣襟。睡梦中无恨似是感到了醒之心中的不安,似小猫一般撒娇轻蹭着醒之的颈窝,无恨下意识的动作,让醒之更为难受。她有点酸涩地摸了摸无恨的苍白的脸颊,小心地错开他身上的那些银针,抚了抚无恨背后的乱发,附在他的耳边低声哄道:“你莫怕,诸葛先生看起来该是个好人,此次前去小望山,我虽不能日夜陪你,可白日里定然每日都去看你的。你要乖乖听话,姨娘给的琼羽令你要好好地戴着,万不可丢了……更不可随意伤人性命……你好好地跟着诸葛先生治病,待你病好了,姨娘也该回来了,到时咱们一起回西域。诸葛先生是长者,无恨不可再任性妄为……一定要好好的,乖乖地听话……”

  莫苛与诸葛先生静静地站在房门外,待到屋内没有动静以后,两人才再次走进来。

  醒之看向二人,“现在……现在就要走了吗?”

  莫苛摇头浅笑,无奈地说道:“不过是十多里路,瞧你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诸葛先生道:“他的内伤已经不能再拖了,多拖一刻便危险一刻,姑娘若放心不下,今日便一起去,看着他安顿下来,姑娘也好安心。”

  醒之眸中露出一抹欣喜,点头连连,艰难地扶起无恨。

  莫苛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去和醒之一起扶起无恨的身子,撇了撇嘴说道:“这些事,哪需你亲自动手,让下人去便是。”

  见有人能医治无恨,醒之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看着莫苛如此心有不甘的模样,憋着笑意说道:“孔雀公子,小人又没让你帮忙,是你自己觍着脸非要贴过来的好不好。”

  莫苛咬牙切齿,“你个死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

  醒之得意之余笑得更大声。莫苛无可奈何,唯有故作凶狠地瞪着醒之苍白的笑脸,瞪着瞪着莫苛再也绷不住了,也微微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说不出的柔和,想了又想似是心有不甘,又毫无威慑力地说了句:“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七

  层层叠叠的山坡上,一望无际的秋色,各色的菊花开得正盛,白色、黄色、紫色,远远的甚至能看到一片火红色。秋风拂过,花朵如波浪一般徐徐荡漾在天地间,淡淡的花香缭绕鼻尖,一时间宛若坠入了云池花海。

  两人并排躺在花丛的空地里,醒之深深地吸了口气,嘴角轻扬,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莫苛眯着眼,取笑道:“人家女子吟菊,总是喜欢它的娇艳秀美,哪有姑娘像你这般张狂,看个菊花都要喊着打打杀杀,从你身上还真找不到半点姑娘家的模样。”

  醒之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小时候看过那么多吟菊的诗,看来看去还是这首最为顺眼。九月的天气不比春日,在九月开的花哪有那么多的娇柔缠绵,自是经历过酷热熬出来的。这样的花自是该坚韧大气些,哪里来的那么多小女儿家家的缠绵悱恻?”

  莫苛侧目看向醒之,“就你歪理最多!长安是哪儿?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醒之随手摘了一朵小白菊,嗅了嗅,“我也不知道,也许在西域吧,那本书我都忘记在哪儿看的了。”

  莫苛浅笑,桃花眸内的光泽若隐若现,“你总是看些奇奇怪怪的书,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漠北人家都是这么教导女儿的吗?不过这样也好,江南那些个女子如木偶一般,梳妆打扮甚至连表情都是一个样,说话又细又轻,时不时还爱低着头,真是扫兴得很!”

  醒之回眸看向莫苛,不怀好意地笑道:“那时在漠北就老听你说你家音儿,怎么我来了好几日也不见她人啊?是不是人家已经看透了你阴暗的本质,终于决定投奔光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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