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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刘秀舒了口气,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我的故时同窗,才华极高,找了他几年,今次才算是将他请来。本想封他做个谏议大夫,但不承想,被他拒了。”

  阴丽华微挑眉梢,“他嫌官位太小?”

  “正相反,他不欲为官。当初便是为了避开我,所以才躲起来的,宁肯坐在江边裹着羊裘垂钓,也不愿入朝为官。”

  阴丽华失声笑,“超然物外,这个严子陵莫非还想要做庄子不成?如此说来,此人倒还真有几分高士的风范呢!”

  “昨日我去找他,他反倒装睡不理我。我说了半天,他就是不回我一句话!”说着刘秀似是气极反笑,“这个严子陵,不帮我,他倒还有理了!”

  “你只许有人为名利来,便不许有人为名利隐了么?你呀,人家不乐意你就不要强求了。”

  刘秀微叹,“如今已不单单只是征战了,我们方才兴建了太学,正是需要这些人的时候,否则我又何必请他们来?”

  “你真想请他帮你?”

  刘秀睨她一眼,“我骗你做什么?”

  阴丽华低眉想了想,突然抿嘴笑,推了推他,“你还是别求他了,这种人就好以隐为标榜,他要的便是这分风骨。去,给我拿笔墨布帛来。”

  “你要这些做什么?”

  阴丽华抿嘴笑,“写了你便知道了,快点!”

  等宫女摆好长案和笔墨布帛,阴丽华将怀里的刘中礼交给宫女,挽袖执笔,在布帛上端端正正地写下:“一袭羊裘便有心,虚名传诵到如今。当时若着蓑衣去,烟波茫茫何处寻?”

  这几句话是她现代读书时看到的,词句朗朗上口,她当时只念了几遍便记住了。虽不知是哪朝哪代的诗人写的,亦不知是在讽刺谁,只是此时再也没有比这首更适合的诗了。

  “你……”刘秀哭笑不得,“你可真是……”

  阴丽华撂了笔,挑眉一笑,“他既如此驳我丈夫的面子,我讽他两句又如何?他不是自诩高士么?便以此问他一问吧!”

  刘秀看她狡黠的样子,便心驰神荡,最终也只是蹭了蹭她的鼻尖,叹了一声:“你啊……”

  仅过了一日,刘秀便又笑着来她床前,“严子陵欲求见阴贵人。”

  阴丽华蹭进他怀里闭目养神,淡淡地道:“我这汲汲名利场中人,不敢见他那方外出世之高人。”

  “就那几句话,他说想向阴贵人求教一二。”

  “求教不敢当,他既已出世,便是万物不萦于怀,又何必在意我说了什么?更何来求教二字?”她抬眼看他,“你说,我说他浪得虚名,可有说错?”

  刘秀叹息,“丽华啊,你不觉得太……”

  “刻薄?”

  刘秀但笑不语。

  “孔老夫子既然将女子与小人放到了一起,那我又何必还藏着掖着呢?”

  刘秀上下打量她,“刚成亲时,为何就没有看出来你竟藏有如此脾性呢?”

  阴丽华眯了眯眼睛,“如今你可是后悔了?”

  刘秀搂着她长长地叹,“孩子都生了三个了,便是后悔也已晚了……”

  阴丽华笑着反扑到他身上,细声细气地叫:“敢后悔,我便咬你!”

  “贵人,阳夏侯的夫人柳氏在宫外求见贵人。”宫女在偏殿外小声禀告。

  阴丽华怔了一下,“阳夏侯的夫人?”不就是冯异的夫人?她与这冯夫人也不过是数面之缘,相交并不深,她来求见有何事?

  “请她进来吧。”

  “诺。”

  放下怀里的中礼,习研给她收拾了一下发髻,才将一枚赤金的累丝珠钗插好,偏殿宫女再进来,“贵人,阳夏侯夫人到了。”

  她理了理头发,便出去相迎。若说对于冯异,她确是心怀感激的。

  刘秀亲口与她说过,当年王郎起兵时,他们被王郎追赶,从蓟县奔逃,风餐露宿,逃到饶阳无蒌亭时,那么冷的天气,众人都又累又饿,只有冯异剩下自己的豆粥给了刘秀。后来在滹沱河,是冯异抱柴,邓禹生火,又是冯异进献麦饭给刘秀。这番情谊,于现在看来虽属平常,但放在那个时候,却是千金难买的。

  不免又想起更始元年十月时,刘秀生死难料,为求一搏,他选择北上。那一夜,她对冯异、铫期、王霸等人跪地相求,求他们多多照拂刘秀,当时冯异的回答虽平淡,却是字字千钧。

  那时,冯异说:“我们既然打定了主意追随侯爷,那自然是不论如何都会相信他;以性命相交,如若遇事,绝不会让侯爷一人担当。”

  如今想来,虽不敢说冯异对那一个承诺看得有多重,但他对刘秀的忠心与情谊,却是实实在在的。

  是以,她的心怀感激也是实实在在的。

  略显丰腴的妇人面上略带着几分惶恐与忧慌,见到她进来,便先行跪了下来。

  “妾拜见阴贵人。”

  阴丽华温和地笑,“夫人快请起吧!”示意宫女给她拿了席子坐着。

  柳氏诚惶诚恐地道了谢,才又忐忑地坐了下来。

  阴丽华冷眼看她面带不安的样子,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索性便直接相询:“夫人可是有事?”

  她此言一出,柳氏面上便立刻现出了悲戚的神色,“贵人,妾也是实在无法,才来求贵人的……”

  阴丽华眉峰动了动,莫非是冯异出事了?

  “究竟是何事?夫人还请说明白些。”

  柳氏仍旧迟疑,似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阴丽华暗叹一声,问她:“可是阳夏侯出了什么事?”

  柳氏抬眉看了她一眼,似是面带不解,片刻,才埋首,“诺。有人上疏说我家夫君在关中独断专行,又斩长安令……皇上虽信得过我家夫君,但……但……”

  她的话,阴丽华虽听得不明不白,但心里却也隐隐猜出了些什么。冯异在关中三年,先是逼得程焉败退往汉川,而后冯异又追战箕谷,再败程焉;灭了程焉后,又败吕鲔,三年来降蜀兵无数。且又兼政绩卓然,前后才不过三年工夫,上林归附者不计其数。

  刘秀曾无意中与她说过,冯异曾上疏思慕朝廷,愿归朝亲帷幄,但刘秀却没有答应他。

  说到底,刘秀对冯异仍旧是极信任的。

  从当初父城追随、十三骑昆阳大战,到后来的河北几年生死相交,冯异的为人,没有人会比刘秀更清楚。他们之间的这份信任与情谊,绝非旁人说动摇便能够动摇得了的。

  哪怕如今有人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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