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戏红尘正传·下(76)_林家成

七十六

　　那跪着的李二，这时站了起来，他忽然提高声音道："谢少爷，骗你钱，害你家的，是前任刘知府和钱府众人。我李二可从来没有骗过你啊，你好人做到底，再给我点银子用罢！"谢少爷见他纠缠不清，皱起了眉头，越过他向外走去。李二一急，走前几步，挡在他面前就是扑通一跪，双手抱着谢少爷的双腿，大叫大喊："谢少爷，你不管小人的死活，小人就抱着你不放！"

　　他这话刚说出来，众人就齐齐露出怜悯之色来。就在这时，谢少爷旁边的黎正走了出来，走到李二的身边，提脚重重一踩！

　　李二一声惨号，捧着脚不停地大叫。在谢少爷一脸的不忍中，黎正一把提起李二。他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身量还没有一米六，提着一个一米七的汉子，居然一脸轻松。只见他提着李二，随手向后面一丢。李二在地面上滚了几滚，还没有稳下来，黎正的冷笑声就传来，"想威胁我家少爷？做梦！"同时，他冷眼看向众人，喝道，"全都给小爷滚开！"众人一听，满脸讪然地散去。

　　黎正小跑到谢少爷的前面，热切地道："少爷，我们出来很久了，可以回府了。"谢少爷不忍地看了一眼还在呻吟的李二，终于硬起心肠转过头，向外面大步走去。

　　阳兰看到这里，才从谢家少爷那熟悉的面容中惊醒过来。她站了起来，急急地喊了一声："谢斌！"

　　谢斌一惊，循声向楼上看去。阳兰又喊了一声："谢斌！"谢斌迟疑了一会儿，阳兰现在易了容，他一时没有认出来。黎正警惕地看着站在楼上窗边的阳兰，满脸防备。

　　阳兰看到熟人，心情欢喜了一点，她恍然一笑，叫道："谢斌，谢呆子！是我啊！"谢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阳兰挥挥手，"你等我一会儿，我就下来。"

　　说罢，她转身向楼下走来。小二急急地跟在身后，叫道："小姐，小姐，你还没结账呢！"阳兰嗯了一声，随手拿出一锭银子扔过去。小二欢喜地捡起银子，摇头道，"一桌的饭菜，动也没动一下，真是浪费啊！"

　　阳兰急急地向谢斌走去，微笑着走到他面前，挽起他的手，对着因为她靠近而脸孔涨红的谢斌道："呆子哥哥，你忘记你还有一个妹子了？"

　　谢斌一惊，指着阳兰结巴地道："你，你是贤弟？不，不对，你是阳兰妹子？"阳兰咯咯一笑，调皮地眨了眨眼，欢喜地道："咦，义母终于告诉你我是女子了？什么时候说的？还是你自己发现的？"谢斌被她身上的幽香一熏，脸孔又红了一分。黎正张口结舌地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阳兰出神。

　　谢斌结巴地道："是我娘亲告诉我的。贤弟，不，妹子，我一直想你呢，你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对了，你上次去如天谷，听说热闹着呢，你应该玩得很开心吧？"他傻笑着，欢喜之情溢于言表。阳兰心中的阴郁在此刻终于消退了，她笑了笑，又有点苦涩地道："如天谷的事就不要说了。对了，你这阵子还过得好吗？还有，那个刘芝兰现在怎么样了？"

　　黎正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到这里，他也隐约明白了阳兰的身份。听到阳兰问起刘芝兰，他马上不高兴了，插嘴道："二小姐，这你可不对了。"对上阳兰水灵灵的眼睛，他脸一红，"那刘芝兰，可是个下贱伎户。在这种场合，她哪里配提呢？二小姐这话，可不是失礼么？"

　　阳兰格格一笑，冲黎正做了一个鬼脸。少年的脸立即涨得通红。她又冲谢斌道："好了，不提刘芝兰，大哥，你娶亲没有？"谢斌闻着阳兰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想起曾经见过的她仙子般的容貌，当下连话也说不全了，结结巴巴地道："没，没呢！"

　　黎正见这二小姐虽然五官平凡，但一双眼睛实在是太美太生动了。他偷看了一眼阳兰水灵灵的眼睛，脸一红，又忍不住插嘴道："老夫人给少爷说了好几门亲事，他都不同意。少爷呀，他是让刘芝兰给吓怕了！"

　　"黎正！"谢斌听他这么一说，呵斥一声。黎正吓得吐了吐舌头，赶紧住嘴。阳兰看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芜城不大，方圆不过数十里。谢家是当地首富，谢府占地极广，大门离正街不远。三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谢府大门口。

　　谢斌刚开始在阳兰面前还有点不自在，过了一会儿，就回到了以前相处的情景。他欢喜地咧着嘴，极为开心地道："阳兰，知道你回来了，我娘一定高兴得紧！我听她与黎叔提过你好几次呢。也不知说些什么，每次我一走近，他们就住了嘴！"

　　阳兰格格一笑，伸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一拍，"你呢，有没有想我？"

　　谢斌脸一红，过半天才讷讷地道："想的。"他的表情取悦了阳兰，她的大眼睛顿时眯成一线。看着阳兰的笑脸，谢斌忽然道，"阳兰，这一次见到你，似乎与上次不同。"

　　见阳兰疑惑地看着自己，他胡乱比画着，结结巴巴地道："上，上次见你，你可欢喜着呢。这一次，大不同了，你好像不大欢喜似的！"阳兰一怔，停下脚步。过了一会儿，在谢斌担心的眼神中，她苦涩地笑了笑，低着头，一边走一边轻声道："谢斌，我现在长大了。"谢斌见她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伸出手，犹豫片刻，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到了谢府门口，谢斌几步跨进大门，大声嚷嚷，"娘，娘，你看谁来了？"从大门到主院，少说也有上千米的距离，他一路嚷嚷着，听到的丫鬟小厮纷纷看过来。一会儿，只听得谢母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斌儿！你多大了，怎的还这么大呼小叫？"

　　谢斌冲阳兰吐了吐舌头，扯着她的手臂欢喜地大叫道："娘，你别说我了，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

　　院子里面隐隐传来笑声。谢母步履轻盈地从主院中走出来，身后跟着三五个丫鬟。管家黎叔从另一边的过道上探出头。两人同时向阳兰看过来，均露出狐疑之色。

　　谢母上下打量阳兰片刻，谢斌扯着她到谢母跟前，也不介绍，只得意地瞅着母亲。

　　谢母看了一会儿，忽然战抖地叫道："你，你是阳兰丫头？"阳兰看着她慈祥的面容，听她这样熟悉地喊自己的名字，眼泪夺眶而出，整个人向前一冲，扑到谢母怀里，紧紧搂着她，"义母！"

　　谢母一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紧紧抱住阳兰，温柔地道："好孩子，别哭了。看你这样子，来，跟义母去洗个脸，好好地睡上一觉。"随即又转头冲谢斌道，"好了，斌儿，你妹子看样子累得不轻，眼睛里都有血丝了。待会儿让她好好睡一会儿，你先自个儿玩吧。"

　　谢斌扁了扁嘴，轻轻地道："什么叫我先自个儿玩？我可是大人了！"谢母却是不理，半抱着哭泣不已的阳兰，向主院走去。

　　谢斌看着她们的背影，无奈地转过头准备离开。哪知一转头，正好对上黎叔的老脸，给吓了一跳，"黎叔，你这么老了，能不能走路带点声音？我可怕撞着你呢！"

　　黎叔横了他一眼，扯着他的手臂问："刚才那位姑娘，是阳兰阳姑娘，你的义妹？"

　　谢斌奇怪地看他一眼，"对啊，刚才我母亲不是叫了她吗？黎叔你耳朵不背啊！"黎叔再横了他一眼，没理他，直接掠过他就向来路走去。谢斌看着黎叔的背影，搔了搔头，喃喃道，"怎么都这么怪啊，今天？"

　　阳兰窝在谢母的怀里，她有无数的话想要说，却不知为何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哭声。这一场哭，直哭得天昏地暗，哭了足足一个时辰后，她才沉沉睡去。

　　阳兰睡着后，谢斌就回到母亲的院子里，他探头探脑地看了阳兰的睡房好几遍，见房里一片安静，便坐回母亲身边，不解地问："母亲，阳兰她为什么要哭？她到底受了什么委屈？"

　　谢母像是有点神不守舍。他喊了几声，她才反应过来，抬头"啊"了一声，有点不高兴地说："她自是有了伤心事才哭的，你这么关心她干吗？"

　　谢母一直以来都很少对儿子发火。谢斌小心地看了看母亲，迟疑地道："母亲？"见母亲不答，又叫，"母亲？"

　　谢母正在低头沉思着，听到他的喊声，终于抬起头来，"怎么了？"

　　谢斌轻轻地道："母亲，你怎么啦？像是有点不对劲。"

　　谢母一惊，挤出一个笑容来，"什么不对劲？我是心里不舒服，有点闹心！"说完，挥挥手，对谢斌道，"好了，别坐在这里了，你先回院子吧，等你妹子醒来了，我会叫人去喊你的。"

　　谢斌点点头，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又陷入沉思的母亲，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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