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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关于颠覆

  到了午饭的时间,王才回来,看起来有些疲惫。我想,他昨晚一定为弄裳折腾了整夜。而我,则只是端起红酒,慢慢地品味,仿佛没有看在眼里。而他,竟然问了我一个,让我有些茫然的问题。王走过来,拿走我手中的红酒:你就不打算吃些东西?我仰头看他,摇了摇头:还不饿。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在后面补充道:弄裳的事情,我很抱歉。她死了。

  王说得有些轻描淡写。这正是我的目的。我漠然地回答。王说:你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吗?我说:如果让您伤心了,我很抱歉……而王却冷笑一声:是很伤心。我的手指一颤,僵冷,身体也是。我冲他低头,行了个小礼:我不知道自己还怎么留在昼阳,如果您不打算因为弄裳而处决我的话,我想我必须离开。你是真的不明白,又或者是在欲擒故纵?王看着我的琥珀色眼眸之中,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我看不懂的笑意,以前的你,很擅长的。我说:我实在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如果您真的不打算为弄裳做什么,最后的时间,我想自己一个人。

  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王笑了。就像是很久之前,我们以对立的身份相见,他笑得那样张狂。只不过,如今那双深黑的眼眸已经变成了琥珀色,张狂之中又略带着疯狂。我说:您能让我记起过去吗,让我做回完整的自己?休想!王毫不犹豫地说。我无奈地笑了笑:那么干吗非要是我呢?您只想让我扮演您希望的角色,做您希望的人……多少年了,您的表达方式虽然有了些许变化,但您终究是您。您需要的不是一个爱人,而是一个木偶。王握紧拳头,却没有反驳我的话。离开昼阳,我想,最后的时间,黑市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的。

  其实最初让他弄黑市的时候,我就为自己想到了这一天。如果离开王,离开白帝,我至少要有一处容身之所。或许有许多人看不惯我曾经的多情,但如果我没有同白帝在一起,我想,无家可归的滋味太过狼狈。我转身欲走,手却被王抓住。我说:您再用力一些,伤口就要裂开了。可王仍旧没有放手,他说:你总是喜欢这样无情地转身,你很享受捏碎别人尊严还有骄傲的滋味儿!我轻轻一笑:一千年前,转身离去的,难道不是您吗?

  王的手一松,我抽了出来。原来你所记得的,是这些?他惊讶地看着我。我说:那还应该有别的什么吗?说罢,我再一次转身。心底却有些卑微地期待他能够将我拉住,然而他却没有。我昂起头,骄傲地微笑,淡定地微笑,就好像如果我不笑,别人就能看出我内心的寂寞……

  这最后的一段路程,我渴望,一个人走。我真的走出了昼阳大殿。看着斯玛城中的车水马龙,我突然发现身上竟然没有钱。不过还好,宝石挺多的。虽然宝石在昼阳也比较常见,但总有一些稀有的。我拦下一辆马车,车夫同意收下三枚宝石然后送我去星眸下游,于是我们成交。走出昼阳大殿的时候,我还是戴上了面具。就算我不介意别人觉得我丑,吓坏人家总不好吧?不过还好,戴面具在昼阳贵族中间也已经成为一种时尚,一种流行。因为面具可以帮助他们隐藏身份,这样他们便不用去顾及那些束缚人的优雅了。谁的灵魂深处,没有渴望狂野的因子呢?我在马车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星眸下游,马车刚好停下。

  我下了马车,拿出三枚宝石交给车夫。车夫惊讶地看着宝石,我呵呵一笑。我给他的宝石,比我描绘的还要美丽。车夫满意地走了,而我,则整理好了自己一身的行头,尤其是面具和手套。我来这里,只是想安静而温暖地离开,并非想挑起什么事情。我沿着上次走过的路朝着黑市中心走去,路上总是有人看我。我想,他们一定把我当成从昼阳来购物的贵族。因为他们来黑市的时候,就总是戴着手套和面具。我找到了红衣住的地方,门口的守卫想要阻拦我,而我出示了一件东西,非离。他们见识过非离,自然猜到了我的身份。于是,我获准入内。我坐在一张长椅上,啜着茶,没等多久红衣就来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您这是怎么了?他狐疑地看着我。而我则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我说:该怎么,就怎么着,我还不能来看你了吗?红衣坐在我旁边,看了眼我的手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说:每天都有许多事情在发生,你问的究竟是哪一件呢?红衣不再多问:您的房间每天都有人去收拾,随时等着呢。我说:好红衣,你可真是神赐给我的。红衣笑了笑不再说话。我说:我先回房,待会儿你让人把晚餐给我送进来就可以了。还有,我在这里的消息要封锁住,好吗?好的,我知道了。红衣点头。说归说,封锁归封锁,但能否锁得住就是另一回事了。其实刚才,我竟然有一种冲动,就是杀死那个车夫的冲动。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我究竟在想什么呢?

  晚上的时候红衣亲自把晚餐给我送来,我说:谢谢。但没有吃。戴着面具多少有些不方便。红衣说:这是在卧房,为什么面具和手套还不摘下来?我说:多日不见,我变丑了,怕吓着你。我本想用开玩笑的口吻把这事儿给搪塞过去,但没想到红衣还较上真了。他说:有什么事情,还需要瞒着我吗?我一愣,先是摘了自己的手套,我没有去看红衣的表情,我能想象到他的反应。接着我又用那枯槁的手,去摘自己的面具。红衣半天都没有说话。我看着房间里的烛火摇曳不定,蜡烛都燃去了一半,红衣才用颤抖的声音开口:您先用饭吧。说罢,他转身就朝外面走。

  我说:红衣,你什么都不要做。红衣说:我懂。谢谢你,好红衣。红衣走了,而我拿着筷子却怎么都没有食欲。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吃东西,我吃不下。算算日子,也没有几天可以吃了,于是,我机械地咀嚼、吞咽。我就这样在这边住了下来,我很肯定消息并没有被封锁住。但很奇怪,白帝那边也没有什么动作。或许,他的一切都被我拆穿,我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吧?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一阵嘈杂。我不安地蹙起眉头,以为他们终究还是没有让我安静地走完我的时间。然而,那进来的人……却让我,呼吸一滞。我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惊喜又或者……惊慌。我看着金发缭乱的玉宸。他显然是硬闯进来的,那身华丽的衣衫已经被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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