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3期

徒步者与散文“三骑士”

作者:雪 媛





  最近,江西纯文学刊物《创作评谭》的卷首语上,有这样的两句评述:江西散文正如一杆长矛,群体集结的集团军的势头是矛的长度,而对文坛构成的冲击力是它的锐利和光芒……
  黑色的字体,咄咄的姿态,颇为打眼。看得出,江西文学组织部门对江西散文的现况与发展的重视和规划。
  江西的散文创作,这些年来可谓葳蕤潺潺。独具特色的写作者,频频踊跃于各大文学刊物,可喜可贺。
  在这里我是有所顾忌的,不敢以评论者的面貌出现。我的阅读难以面面俱到,蔚为大观,又与诸位大家存在相当的距离。只能让我从一个散文编辑的角度,去认识和把握,说说我的阅读感受。说说江西文坛,被誉为“散文三骑士”的———范晓波、李晓君和江子。
  “暗恋景德镇”的范晓波
  在我的想像中,景德镇是一个生产光彩的地方。她不仅富足地成长、造就、保持着自己的灿烂,还把这种美,分配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范晓波出生在一个教育世家,他自己也曾是一个中学老师。在和他有限的接触中,面对这么一位身材颀长、寡言少语甚至有点羞涩的男人,我难以想像这样的一个人,是如何站在讲台上,以人为师的。
  实际上,他的几年教书匠工作,像他的散文一样,也做得不错。舒淡中有他的认真,激情下不乏责任。这所学校,就在景德镇附近。有了景德镇,他的“人生”开始了。
  “那是1992年。景德镇代表中国的所有城市承受了我又痴情又无望的暗恋。……如同所有的暗恋,我对景德镇的渴慕体现的不过是一种盲目而无法释放的激情。”
  这是《暗恋景德镇》中的独白。我猜测景德镇与这所学校的乡间小路上,一定长满了青草,两侧是阡陌纵横的稻谷田畴。但我无从知晓,范晓波心灵上的那片秧田,是如何泛绿如何成熟的。他不愿闲暇时,在那所乡村中学滞留片刻。他把自己所有能独立拥有的日子,完全消磨在那座著名的瓷都里了。他去那里买书买磁带、看电影、泡歌厅,或者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做,就一定在发呆。发呆的秧苗,也会不失时机地茁壮成长。其实,范晓波的暗恋多少是盲目的,他不过是想溶入所谓的城市生活;他认为县城以下的地域是讲方言的,而城市文化,均是以普通话为媒介展开的。
  这是范晓波,多少有些失意的一个情节,是关于“普通话”的。他最初的行动,就是将文字码放得合适舒服,那是他摆脱赣方言的最初的行动。说来,那只是某种形式,内核是希望摆脱过去。但无论他付诸了多少行动,他最终惦念的,依然是自己出生的那块土地。触景生情,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故乡鄱阳,那双岁月的大手,把他的心,攥得越来越紧。
  “走过麻石桥上了小坡,望见一株古樟,泪雾就要升上来了。……村后新祥环的那些楼房和那些人群,我大多不认识了,而我所熟悉的那些房子、村巷还有人,全都变成了时间的废墟。”《在祥环的秋日下午》中,通过往昔和今日闲闲的几笔,加重了他内心深处无法排解的浓稠与思绪。
  他的抒写故乡的若干篇幅尤其如此,他在抒写自己的情怀时,好像总是要淡化,将蕴蓄中的激情得以舒缓地、有节制地,隐而不显、含而不露地表现出来,熨贴、宁静、质朴。
  《丢失的故乡》这样写道:“忽然发现这座被我称作故乡的县城,不再能给我浪子还乡的安慰与感动”。这并非是范晓波的初衷,这种效果当然要比“我每次归来都有所感动”如此之类的语言更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从暗恋到恋,再到爱,再到生活。范晓波的世界里,总是出现她们的身影。《木村的月光》中,“每天傍晚是我们的幸福时光,母亲在厨房,爱人刚刚回来,换上拖鞋,为了清理女儿虫虫制造的混乱,在房间和客厅间走来走去。我并不是一个脚踏实地过日子的人,经常对现实保持怀疑和警惕,但是在木村的音乐照耀下,夕阳中飞舞的尘埃都变成了黄金的颜色。”
  范晓波在娓娓的叙述中,诚实地表露着情感。貌似的平淡,像一勺精盐,让真挚有滋有味起来。再用朴实,给以小火,素雅而厚重。显示出了一个写作者的修养和投入。如此深情地,婉曲与节制地,将蕴藏于心底的缕缕情丝,抽将了出来。
  敏感着的范晓波,文字总是逸满温情与从容。
  他现在又开始向小说发展,我也有幸最早拜读了几篇,真的有着不期而至的特色。
  也许他又要开始对人生的另一个情节的跋涉了。
  我期待着。
  
  “去往一个无名小镇”的李晓君
  
  李晓君与范晓波有着类似的经历。师范学校毕业后,他也在一所乡村中学教书。因学校离他的家不远,他的生活空间,被相对固定住了。那时的晓君,一门心思地扑在诗歌的创作上。家和学校的那段石板路,也像他在写诗,踏踏实实地,字斟句酌。独来独往,无人打扰。那段路途,也因此成为他构成诗作的最佳保障。
  我注意到,晓君将那所乡村中学所在地称为无名小镇。然而这所小镇的名字,他从始至终不肯示人。看来无名的小镇,在他心灵的位置上至高无上,抑或寂寥忧伤,抑或伤口至今还未愈合,少提为佳。真的,关于这个小镇的地名,只言片语都未曾涉及。他只是想着要尽快逃离,以至后来虽离家很近,他也不愿再多回去了。因此引起我的好奇和想像,我想这也许也是一种作品的魅力。再者,我们的生活中,的的确确有许多东西,是需要经过自己,反反复复地咀嚼,反反复复地品尝,才可能说得明道得清,那恰如其分的滋味的。
  “被夜晚和寂寥所追赶,人有时候会变得像困兽一样暴戾、焦躁。有时,夜已经很深了,我会从楼道里推出自行车,往家里奔去———一个人疯狂地骑着自行车在夜晚的公路上飞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往往在半路上,又因为不想让家人看到深夜里那张陌生、沮丧、可笑的脸,而转身折回。”(《去往一个无名小镇的公路》)。
  文字,像粗犷的汉子不修边幅一样,豪放洒脱。晓君的内心带着诗人的敏感、温度和淋漓。他在试图迅速逃离生活的瞬间,又会担忧因自己的脆弱连累了他人。在孤独徘徊和恭谨善良面前,他还是选择了后者。但这里的内心逃离,确确实实为他今后的新生活和创作,做了完满的铺垫。
  “通常,我习惯在低矮但平易近人的建筑、贫困者生活的街区、嘈杂的菜市场、旧货摊前、城乡结合部的小道之间行走。”(《一次游历的记录》)。
  像在一个夹缝中行走,像挣扎在一对矛与盾中,像翻阅一本通俗读物,而又习以为常地记录下来。那所建筑,居然让他称之为“平易近人”。
  李晓君有着太多的关于旅行的经历,可能“行走”是他摆脱孤独与彷徨的必需,在他生命中占有毋庸置疑的分量。他对景物的描写,总带有一种忧伤怅惘的情绪,穿插着与路人的简短交流。阅读者会感受到他在某一特定时间、某一特定地理环境的时空中,对景色、人物的异样感受。他的关于行走的文字,也因此独具一格、韵味无穷。
  其实,徒步旅行者在世人眼中的浪漫是缥缈的。除了文字表面所能意会的、回味的藐藐诗意,他们对苦难生活的茫然,围绕身边的难以摆脱的磨难与困惑,也许还深藏在他的心灵深处。
  李晓君是从诗人的角度,依自己的性情来写作的。他的散文也因此溶入了浓浓的诗的味道。如此自然的结合,使他的文字有了独到的意境与情趣。他的对平民的悲悯,时时展现在文字中。即使目前他的生活平稳自足,他的悲悯的情怀,依然还在。这在现今的时代,极其可贵。
  “在这个种满樟树的南方城市的车站,每年春运其间,大量的农民工迟滞在车站广场,像黑压压的来自田野的麻雀,他们拥挤在一起,以与广场之外的人区别开来。”(《路上的人群》)。
  香樟吗?翠绿的树叶摇曳,浓郁的香气摇曳。把一个很诗化的生物景致与黑压压的来自田野的人群并列。而人群上路的路上,让人不敢想像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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